楚珩这次,又稍稍扬起了一侧的眉梢,等待她交代。
姜月见把眉睫垂落,浓密的睫毛被灯光筛下一段儿玲珑的黑影,静谧地掷落在她的眼睑之下,将瑰丽的粉靥衬得多了几分婉柔。
姜月见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得跟你坦白,在你离开的这几年,我虽然未曾另外找人,实则内心当中有些念头也已死灰复燃,只是眼高于顶,一直没能瞧上中意的。我想,楚珩,我须明明白白同你承认,我爱你,但是,我不会为你守节,如果你不回来,如果,这个假苏探微不是你,如果……我会和别人好的,我不会等你了。”
不会等他了。
那时,在姜月见心里,他已经埋骨黄沙,魂兮归来也不曾,她不是一定要守寡的。
她丧夫之时也才桃李年华,她还有数十年的光阴,不可于以泪洗面中度过,她早就有了重新走出来,另觅他人的想法。
也许重新找的男人未必就是良婿,但她总要试着走出第一步,找个相依为伴的影子,赶跑她的寂寞。独守深宫,万人之上,看着无限风光在险峰,可却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身边至亲至近之人,亦不可全信,真正地做了一个孤家寡人。可她又是被逼的,她从来对权力毫无欲望,是被逼着走上了这一步。
所以她凭什么一定要照着这条路走到黑,永远沉沦进去,违背心意屈从现实地渡过这冰冷一生?
这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楚珩也应早就感受到了,过去,他作为苏探微时接受着她无度的宠爱,和几次突破雷池的亲密,心里一定有过困惑,不知他是否觉得她荒淫无道,或是水性杨花?
姜月见等着他的回应。
回答她的,是男人轻轻扣住了她的玉手,十指交握。
他含蓄而温柔,眼底似有一池满载浮萍碎藻的涟漪,一波波潋滟开去。
“袅袅。”
她心弦震动,不安地作鸣。
却听他道:“我若死了,你自然可以另找旁人。”
不拘为他守节。
他过往也只是觉得,她似乎有点儿风流,风流之外,也不过逢场作戏,无真心可托,并且除了他这个假苏探微以外,她还撩拨过不少。
仪王,隋青云,包括后来者叶骊,都对她死心塌地。
还有他不知道的,后来也知道了,溧阳县主养的那个光头男客。
楚珩用了一点力,迫使她抬高下巴,提起视线与自己对视,心里却似起了一层霾,嗓音发沉:“但我没有死。”
所以呢?
姜月见被握着颌骨,仰视着他,一动不动,好似在出神。
“袅袅,你只能是我的。”沉沉的嗓落下一道声音。
姜月见觉得,那一整坛的梅子酒囫囵吞下,大抵都不如楚珩这一句话醉人。
她快要放浪形骸,化成一滩水渍流在他怀里了。
是他掬着她的身子,不使她往下滑,姜月见才堪堪地稳住。
她爱死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