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周瓒像听不懂一样茫然地重复。jchenghbgc
他或许爱她,祁善愿意相信。然而爱又如何?他多情善变又无所顾忌。祁善怕了,他这样的男人或许是陌生人的福音,却是爱侣的噩梦。他像一只张扬夺目的风筝,天性逍遥。她手里牵着线,风筝再美,飞得再高,人人都夸,有什么用?不管风从哪个方向吹,他不在身边,她有的只是那根线。
“我想要一个用不着猜他哪一句才是真心话的男人,他不会前一分钟哄着我,转头说走就走,一言不合就出口伤人。我也不想为一段感情担惊受怕,一觉醒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他的第几任。稳定就是正正经经地对我好,爱就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你做不到。”
祁善不再自欺欺人,这么多年她都忙于救火,每发现一点火种,她便立即以十倍的惊惶试图扑灭,不料四处星火,她只能弃之逃离,任身后烈火燎原,总有烧尽的一天。
她说完,周瓒有片刻出神。眼看身边有更多的人竖起耳朵,祁善也不打算扎进人头攒动的食堂里,再讨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祁善!”周瓒在身后叫住祁善,他让她这么走,以后就彻底悬了。他上了两级台阶,站在四号食堂门口的制高点,大声道:“你不也从来没说出你的心思?我一直爱你,你满意了?有种你说句话啊,你要的坦荡在哪里?”
祁善站定了,却没有回头。她知道所有关于爱的生物学和哲学原理,也许还能把上百个爱情典故用三种语言说出来,但这么多年唯独说不出一句爱他。最简单的事,也是最难的事,有多难,含在嘴里灼烧着,哽在喉间呼吸不得。但都比不过说出来后,他走了,没了,连藏在友情背后一日过一日的侥幸都不存在。
周瓒等不及,绕到她面前,发现她弯下腰哭泣。
“是,我也爱你,我还是管不好自己。所以我更受不了,也不敢……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受不了你!”
她没有再遮着脸,哭相实在不敢恭维。这还是祁善身为小女孩时最无所顾忌的哭法,周瓒不止一次嘲笑她这个样子最丑了,像扁嘴的鱼。祁善懂得爱美以后就刻意纠正过来。他总是挑剔她,大笑也说难看,皱眉也被奚落。她一边成长,一边学着把情绪收在心里,这样他该不会嫌弃了吧?她愁死了,乐翻了,脸上也丝毫显不出来。
她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呢?她曾是他的,他却从不是她的。
“你看,那是不是祁老师?”
“和男朋友吵架了!”
“真看不出来。”
“可不是吗?这也吵得够凶的。”
……
看热闹的人远远近近地站着,周瓒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和祁善在花圃边的木栈道上,他低头,脚边有个被磨平了的树瘤,像长在心里的一只眼在无声窥探他的慌张。他上前一步,把“眼睛”踩在脚下。他想,人人都渴望爱,他那对成了怨偶的父母也不否认当初爱着时有过心动和快乐。祁善终于承认爱他,却用最痛苦的方式哭泣,好的爱不该是这样。
第四十章最多情的无情
典藏部和流通部的同事聚餐,大家一块去吃火锅,热热闹闹围了一桌。祁善听身边的老大姐抱怨现在的图书质量太差,她不住地点头,手里搅着调料。
坐在另一边的展菲忽然用手肘顶了顶祁善,她的手机也挪到了祁善的大腿上,努了努嘴,示意祁善看上面的内容。
祁善低头,那是本地知名网站的一则娱乐新闻,大致意思是女星晏亭回原籍探亲之余不忘夜店买醉,深夜与男子姿态亲密返回酒店。下面还配了四张图片,新闻里的女主角寻常打扮,戴着黑框眼镜。第一张是她与男子相拥出了酒吧;第二张被拍到他俩上了同一辆车,勉强可以看出是朱燕婷坐在副驾驶座;第三张和第四张分别是两人前后脚进入酒店大堂的背影。拍照的距离不近,只有第一张照片较为清晰地拍到了男人的半张脸,后面的几张只能从身材和衣着上证明是同一个人。
“像不像?”展菲趁老大姐去涮肉,用唇语对祁善说。
祁善用手指轻轻滑动手机屏幕,那几张照片交替着出现在眼前。这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动作,就算是最模糊的第四张背影她都能一眼看出是他。那是熟悉如身体发肤的人,他走路的姿态,用左手中指钩住车钥匙的习惯,身上那件纯色白t恤是她妈妈买的,他两件,祁善爸爸两件,化成灰也不会认错。更何况他们走出来的酒吧显然是隆兄开的新店,那辆车牌被打了马赛克的g500也是周瓒最近常开的,车头挂的沉香平安牌是祁善亲手打的络子。
有男同事高声说了个段子,换来大家一阵哄笑。祁善也被逗乐了,在如热锅沸腾的喧哗与蒸腾的白汽中抿着嘴笑。她把手机还给展菲,点头“嗯”了一声。
这表示她知道了,是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的前n任和数不清的暧昧对象应该都能认得出来。这对他来说也不是出奇的事,只不过女方的身份正好比较引人关注。
“三线女演员,有什么了不起?指不定是哪个饭局上认识的。”展菲鄙夷道,“我看过这个晏亭没整容以前的照片,一脸刻薄相,还比不上你呢。”
“她以前就很漂亮。”祁善不让展菲胡说八道,她过去也比不上朱燕婷,遑论现在,“她是周瓒第一个女朋友。”
聚餐结束祁善没有去第二场,她自己打车回家。子歉最近惹上了麻烦事,他竟然在公司停车场附近把阿珑给刮蹭倒地。阿珑已经住院一周了,听说腿上伤得不轻,为这事老秦对周启秀发了脾气,子歉难辞其咎,这几天下了班都得去医院看阿珑。
虽然见不了面,但子歉几乎每晚都会给祁善打个电话,两人说说一天里遇到的事。子歉心中郁结,也怕祁善多心,祁善反而要开解他,事有轻重缓急,让他先解决当前的难题,毕竟阿珑实实在在地因他伤了皮肉。
这几天祁善心里想的是自己究竟要不要去看望阿珑。她们也算点头之交,阿珑一口一个“祁善姐”地叫着,她受伤是子歉的责任,祁善又是子歉公开的女朋友,于情于理该去露个面。可祁善本能地意识到阿珑未必愿意见到自己,她最近对子歉的热情祁善焉能不知?要说一点不介意也不可能,只是对方卧病在床,祁善不想在这个时候落下示威之嫌。
为这事祁善征询过子歉的意思,子歉沉吟后,说尊重祁善的想法,她来不来都可以。祁善无奈,她和子歉都是心思太重的人,思虑过多,主意拿得谨慎反成了障碍。要是以前祁善宁可听听周瓒的意思,他会说很多不好听的话,但最后势必会给出一个立场。只是她现在和周瓒哪里还能平心静气地交流,那天他走后两人再无联络,恐怕都做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周瓒是下午发现自己上了新闻的,他醒来时朱燕婷敷着面膜在看大图,发现他坐起来,将电脑屏幕转向他,脸上似笑似嗔,“你害死我了,还忙坏了壮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