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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儒仙一（第1页）

崇祯十二年正月初一，奉先殿前殿里不满二十八岁的天子朱由检摒退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失神地望着前面的数十座皇明帝后神龛，从太祖到成祖，从仁宗到光宗，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金漆宝座上的最后一块牌位。

熹宗——达天闻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

“原来无论一个皇帝多么无能混账，都能得到这样光彩的谥号啊！”崇祯皇帝倒不是在有意讽刺这位传给他大统的兄长，相反，他至今仍牢记着天启皇帝的恩情和亲情，当然心中也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接手他遗存的烂摊子的不满。

不过，崇祯转念又一想，他的这位兄长又何尝不是接手了神宗留下的乱局？至于父亲光宗，崇祯帝是十分敬仰的，如果他能多活几年，或许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王承恩！”

殿外候着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听到皇帝喊他，急忙小步快踱奔了进来跪在崇祯身后。

“老奴在。”

朱由检转身看着体态粗胖的王承恩，微微笑道：“你说，朕死了之后的谥号，也会跟熹宗一样庄正肃穆吗？”

王承恩顿时惊骇，他从崇祯还是信王那会儿就一直跟在这位主子身边，对皇帝的心思一摸就清，“圣上只会比熹宗更加英明！”

崇祯落寞一笑，轻轻垂下头去，伸手去拿温在雕龙小铜炉里的酒瓶。

王承恩抢先一步取过酒瓶，为主子满满斟了一盅，“卢象升虽死，但大明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总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对于身旁的老奴看穿自己的心意，崇祯没有半点惊讶。

“孙承宗死了，卢象升也死了，接下来还有谁能总督北方防务？”

“陛下以为孙传庭如何？”

王承恩才一报出这个名字，就发现崇祯脸上的消沉和柔和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和狐疑。司礼监秉笔太监自认心中无愧，于是顶着皇帝灼灼的目光丝毫不惧，只将手中的酒盅举得高高，静等主子拿取。

过了好一会儿，崇祯慢慢伸手拿过酒盅，放在嘴边却又没有吞下，“去拟道旨意吧，让孙传庭三日内回京复命。”

王承恩能猜出皇帝的心事，也感知到了崇祯的疑心，但这次回京复命对孙传庭是福是祸，他可就猜不出来了。

“即便孙传庭有才能，但宗室里的那些却都是草包！”崇祯重重将酒盅拍在案桌上，“福王这个家伙，一个人占了上百万顷的良田，还好意思上奏折找朕要封赏。唐王、桂王也都是一丘之貉。”

崇祯这句话一出，王承恩已经确定孙传庭性命无忧。至于崇祯说到的藩王昏庸，在他的印象中，虽然知道大明还有几位藩王勋爵才能非凡，但这个话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接过来。结交重臣或许还算是为朝廷分忧，私会藩王可就有谋反的味道了。

“陛下，礼部递上的今岁诸藩王子嗣封赏的名录，可是需要再删减一些？”

王承恩的这个建议正合崇祯的心意，他本想大笔一挥减去三成，但回头又看到了众多神龛中最华贵、最高大的太祖的牌位，心里莫名得胆颤了一下。

“就各删减一成吧。”

他扬手示意秉笔太监离去，王承恩会意，弓着腰缓缓退出，径直向着司礼监走去。

看着崇祯将一壶美酒倒在地上，隐在殿外的莫成觉得既惋惜又可笑。大明气数未尽，皇城里又有不少世俗高僧道真加持法力，配合上皇帝后天皇气，即便他已经是接近成道，进入这大内也是费了不少周折。莫成的隐身法在左道之中并不算差，但被皇宫内城中的皇气消磨，施展一次，至多只能维持半刻钟的时间，这还是当今皇帝后天皇气较为淡薄的情况下。

“如果再往前一百年，说不定我也不敢来闯”莫成觉察到自己的身形在灼灼皇气下已经若隐若现，急忙运起轻功，在阁楼瓦槛间纵跳飞腾，越出数十名大内侍卫把守的玄武门，一路跟着王承恩来到司礼监。

他的想法很简单，王承恩既然有那份新岁诸藩王封赏的名册，他只需要照着名册一一去调查就行，这比他去各处官员那里探秘要快许多。

莫成目送着这位大太监被几个宦官迎进司礼监，自己也趁着守卫巡逻的空档儿从一处墙角越了进去。司礼监的衙署比较小，他找起王承恩倒是不费事，只不过王承恩办公的那处殿阁是独栋独间，门口也有两个守卫站定把守，里面还有四个阉人各自抱着一捧奏折立在王承恩左右静等他审阅。

莫成透过窗格观察了一刻钟，见那四摞奏折只少了薄薄一层，慢慢的就有些不耐烦。他拔下腰间的酒葫芦，正要喝酒解闷儿，忽然就有了主意。

皇城内，莫成的一身法力依旧被后天皇气死死压制，他虽然有俗世的武艺在身，但皇宫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自己又不是剑侠那样的人物，对付上七八个还好说，这司礼监前前后后三十多个一起拥上来，他估计就成了元神修士里第一个被凡人拿下的典型了。

莫成拨开葫塞，往手心倒出一捧香气四溢的酒浆，又心疼地把师姐的那三滴大雪山顶一甲子一化的雪水取出一滴小心滴入酒浆。霎时间，那一小捧酒液在掌心间像是烧沸一样翻腾起来，随后化成一团氤氲白气逐渐蒸腾而上。莫成挥动被灼烧发红的手掌，无比浓郁的酒香瞬间飘散开来，短短七八息间就弥漫了整个司礼监内外。

无论是门外值守的侍卫，还是打扫休憩的宦者都在闻到酒香的一瞬间就醉倒过去。

司礼监值守倒地，一旦给巡逻的侍卫瞧见，肯定会来盘查。莫成来不及去心疼珍宝，急忙窜进大殿，在满地散落的奏章里搜寻那道记载诸藩王赏赐名录的奏折。殿内薄薄厚厚的奏章有不下两百余本，莫成找了一阵儿，终于从王承恩手中翻到了这本折子。

“好厚！”

莫成拿过折子的第一印象就是厚重，小半寸的高度超出其他奏章大约四倍。他将奏折塞进怀中，正要离开，门外一道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道友这就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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