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大的眼睛瞪着,显然没料到兰宜这么好说话。
兰宜比他想得还利索,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快行至院门口时,柳眉闪了出来,眉目间有一丝慌张:“夫、夫人,小主子不懂事,您别把他的玩话当真,我来带他回去。”
兰宜看着她,道:“小王爷记挂幼时乳母,是重情重义,怎么算不懂事呢。”
见素跟了上来,她的言辞要锋利一些:“柳眉,你的规矩到哪儿去了,见到夫人,都不知道要行礼吗?”
柳眉表情僵了一下,慢慢矮身下去。
见素等她行完礼,又道:“让开。你之前不能规劝小主子,现在又来拦夫人的路,到底想做什么?”
柳眉不服辩解:“我劝了——”
见素快速道:“劝了什么?那些话又是谁说到小主子跟前的?”
柳眉哑然。
她劝了小王爷不要来,但那些话也是她说给小王爷听的。
她听了些闲话,想给兰宜下眼药,不过她只是想出一出心中的郁气,没真的想闹到弗瑕院来——得了圣旨敕封的夫人,与当日妾身未明的客居差别有多大,她懂。
可小王爷长大了,一天比一天主意大,脾气也大,不像从前那么对她言听计从,要冲过来替记不清模样的乳母出头,她控制不住。
小王爷在场,她没法撒谎不认,只得勉强道:“不管谁说的,到了王爷面前,大家都讨不了好。”
见素冷冷道:“那是你的问题,与夫人何干。”
柳眉气急:“你——”
“柳眉姑姑,你别怕,父王要是生气,我跟父王求情,不会罚你的。”小王爷安慰她。
说完了又催兰宜:“快走,你答应了的,别是哄我。”
兰宜道:“不是。”
她重新举步,柳眉想拦,未敢伸手,眼看着小王爷和见素都随之而去,在原地犹豫片刻,跺跺脚,实在不能放心,不得不也跟了上去。
沂王正在寝殿庭前,听取窦太监对各样行装的禀报。
他不像兰宜总不出门,大半个夏日过来,面庞晒得黑了些,精神倒显得尤其好,一身菘蓝色袍子,发戴玉冠,浓密乌黑的头发束在其中,他自一辆大车旁边转过身来,看向兰宜一行人时,目光犹如冷电,威严依旧。
柳眉的脚步先慢了,心砰砰跳。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吓的,还是喜的。
即便她近身服侍小王爷,想见沂王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先王妃在时的一些缘故以及沂王本身的冷漠性情,这对父子并不亲近。
她从前不觉得这有什么,世上会对子女和蔼亲密的父亲本来不多,小王爷是王爷的独子,王爷总还是会管教他,这就够了。
这份安稳现在被打破了。
府里居然多出了一位夫人。
虽然这位夫人是个人所共知的病秧子,在前头人家里就因不孕而抑郁成疾,如今的年纪身体更几乎不可能再生育,但她还是……嫉妒得夜不能寐。
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去向小王爷说那些话,她一点都不傻,她只是实在忍不住。
这么多年了,王爷为什么就不能看一看她,她可以不要名分,只求垂怜,可是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就是从来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小王爷的脚步也拖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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