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这话,杭贵妃的脸色不由得一白,过了小半晌才寒声道:“放心吧,那些不过是娼妓,莫非本宫还能与那些贱人计较不成?等本宫的孩儿,成为了太子,本宫……”她的声音越发地低沉,眼中的妒意与凶光,却越来越盛。
“好高的城墙啊,可惜,这眼睛太耀眼了眼,一直就看不惯来着,现如今,终于不用再整日的对着它发呆了……”坐在一顶小暖轿中的废后汪氏,掀起了轿帘,不顾那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仔细地打量着那已然近在咫尺的紫禁城城墙。
“娘娘……”行走于暖轿旁边的贴身女婢听到了这话,不由得眼眶发热,声音也透着几丝悲意。
“好了月儿,没什么可伤心的,至进了这紫禁城啊,我这就没有一天睡得安生过,唉,说起来,能够离开这里,回到郕王府居住,至少,能够睡上一个安安心心的安稳觉了,只可惜,夫君还被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后面的几句话,汪氏的声音低的无人可闻。
那名叫做月儿的女婢不懂,但是,却能够看到汪氏脸上出现的,是那至进宫以后,几乎再没有出现过的,如释重负一般的清爽笑意。这让她份外地疑惑,难道,娘娘她,真的不希望在这座华丽的宫殿里呆着吗?难道连失去那皇后之位,也不觉得遗憾或者是可惜吗?
汪氏缓缓地放下了轿帘,靠在轿中,闭上了眼睛,回忆着所经历的种种,至从自己的夫君成为大明天子的那一刻起,汪氏就觉得,他已然变了,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善良体贴的丈夫了。
在这里,汪氏不但没有寻找到昔日的温存与甜蜜,看到的,只有丈夫每天的抱怨,还有对那为瓦剌所俘地兄长的惧意和戒备。
被权利所腐蚀的丈夫,完全忘记了,他自己过去的承诺,走上了汪氏最不想,也最不愿意看到的路。
而汪氏总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为何,京师城下那一战,她虽然没有亲临城头,却从其他人的口中,知晓了一切,越发地觉得,自己的丈夫想要阻挠朱祁镇归国的一系列手段,只会激起这位仿佛已经变了个人的皇兄的反感。
而之后,朱祁镇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回到了大明,如今更是独掌宣府,后又设计将那太子朱见深迎走,这让不懂政治,但是偏生又第六感敏锐地汪氏有了十分强烈的危机感,总觉得,自己的丈夫要是继续一错再错下去的话,真不知道后果将会怎样。
或许是出于对未来与未知的恐惧,又或者是出于对自己的丈夫针对大伯的这一系列的卑劣行径的厌恶和反感,让汪氏感觉到,离开紫禁城,仿佛就能够远离这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阴暗和诡计。
“对了,公主她们什么时候会过来?”掀开了那旁边的窗帘,再看一眼那已然被抛于身后的紫禁城宫墙,汪氏不由得下意识地问道。
“娘娘,太妃娘娘已经说了,会设法说服陛下,将两位公主也接出来的,您就放心好了。陛下肯定能听太妃娘娘的。”旁边,一名眉毛斑白的老宦官呵呵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汪氏轻轻地点了点头,恍惚之间,目光看到了那些宫墙墙角附近的残雪,还有那些依着宫墙的枯树上的芽鞘里透出来的隐隐地绿意,仿佛在预兆着什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硝烟中刀光下,英魂当祀
“杀!杀!杀!!!”千人怒吼,犹如一人,千柄大刀如匹练一般劈下,犹如一道将天空都能够照亮的闪电,身上的铁甲甲片随着他们有力而凶猛的动作铮然作响,那千人如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能够劈开那十数丈外那青砖筑就的军营坚墙。
“抬枪,瞄准,预备,放……”不远处,同样有千余内着新式军装,外披着简单的皮铠,头顶着铁盔,手握样子古怪的长火铳的士兵,随着伍长的号令声,整齐划一地进行着演练,随着那一声开火的命令。千柄火铳那乌黑油亮的铳身顿时微微向后一挫,铳口处喷出了短焰与硝烟,而前方数十步外,用稻草和木棍所捆扎出来的草人阵列之中顿时碎屑纷飞,木屑四溅。
第一排攻击完,立即飞快地从那从缝中向后退到了最后一排,开始有条不紊地装填起了弹药,火铳的轰鸣声哪怕是在耳边炸响,他们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滞和惊慌。
而在校场的正中央,正在练着队列和行进的那只队伍给人的感觉就差了许多,总是会被周围的怒吼声,或者是火器的轰鸣所惊吓到,但是,随着那哨子的节奏,还有各级军官的弹压,总算是能够保持住队形,进行着训练。
“……至去岁,陛下的亲军获大胜立功以来,宣府百姓参军之心踊跃非常,单十一月一个月,就招募到了一千五百余人,连带上个月所招募到的两千一百余人,皆是年轻力壮的精悍边民,皆纳入此军营中操练新军。重回到这里的老兵们,都已经打散,混编了进去,以便能够让那些新兵能够获得老兵们的言传身教,早日成军。”
“而现在于校场之上,正在操练队形的,是这个月招募的一千名新兵。因为时间尚短,所以还没有进入到各种实战训练当中……”
“另外,按陛下您的吩咐,火炮的训练,移在距军营五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之中,不过目前,我们的火炮尽移那处,宣府城中,可是连一门火炮都没了,若是有敌来犯……”
“另外,天子下诏,准了江总兵与罗亨信二位大人的举荐,田坤授指挥同知衔,暂代开平卫指挥使一职。不过,杨俊、石彪虽已述功,却只是各升了两级武爵,石彪晋宣威将军,杨俊晋安远将军,各赏银五千两……”
“那诸边将士呢?可有赏赐?”站在那兵营高高地哨塔塔楼之上,打量着这个占地极广,犹如一座小城一般的军营,淡淡地询问道。
“回禀陛下,除了开平卫诸将士受赏外,其者,皆无……”
“我那皇弟可能是担心,把银钱都赏了咱们宣府,其余边镇要都眼红了怎么办?呵呵”朱祁镇收起了望远镜,略略一想。“但凡是去岁以来,遭过瓦剌攻击的诸边堡将士,每位士卒,赏银五两,五品以下所有武官,皆赏五十两,五品以上,赏百两。另外,但所有斩首之功,一律计算到边堡将士的总数上均分,一颗瓦剌士卒的人头,赏银十两。
对了,所有受伤残疾不能再为国效命的将士,再赏二十两,许田二十亩,免田税二十年。所有阵亡将士,许其家属白银三十两,田二十亩,免田税二十年,若是家中无壮劳力者,可不赏田,但是,每月可往衙门领银二两,直到其家有可耕作的劳力,再许以田地,仍旧免田税二十年……“
听到了这话,站在朱祁镇身后边的诸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说其他的,单说去岁末以来,光是那开平卫一战,就斩首俘虏八千,一颗脑袋算十两,这里一下子就拔出去了八万两白银。
而赏赐边堡诸将士,这里花掉的,怕也差不多要这个数。另外死伤的将士的赏赐如此之重,让那些武将们的心里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看向那朱祁镇那伟岸的背影的目光里,又多了几份的坚定。
“……回禀陛下,那些为守城而亡的青壮。”袁彬想了想,又询问道。
“一样,他们也是为了我大明而伤残,而亡于阵前,他们也必须得到同样的待遇。”朱祁镇深深地吸了一口手,大手拍在了那哨塔那坚硬的墙壁上。“将士保卫家园,这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而那些踊跃地帮助将士们守城的青壮,他们同样有资格,受到我们的尊重,你们明白吗?”
“微臣明白了,陛下此举,必感我宣府百万军民,宣府黎庶,焉有再敢不效死力者……”听闻了此言,已然是老泪纵横的罗亨信不由得颤颤巍巍地拜伏于地,激动的嗓音都哽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