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法庭的汽车在路上行驶时,赫尔克里问道:“你们认识莎妮娅·福坦莫吗?”
“那是谁?”朱莉安娜坐在前排,但双手没有接触方向盘而是开了自动驾驶,“你的女朋友?”
“是我的前客户。”赫尔克里淡定回答,“在我印象中她是法庭成员。”
朱莉安娜颇为惊奇地瞥了他好几眼,转头对副驾驶上的利爪说:“去查查。”
利爪干脆利落地跳下车不知干嘛去了。朱莉安娜坐在车上等了一会,五分钟后,她的手下原路返回,先是落到车:“有这么个人,但她的地位比咱们高,我只能查到名字,看不到别的信息。”
朱莉安娜更加错愕,她对赫尔克里说:“那个猫头鹰法庭的高层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我肯定要汇报上去,你直接说出名字会给她带来麻烦。”
侦探摇了摇头:“我单方面听说过她,这会她还不认识我。”
再说反正是斯塔罗的幻象,他只是想试验一下海星塑造的世界观是否完整。
接下来一路无话。
他们乘坐的汽车比21世纪早期的飞机还要快,出了斯莫威尔后走的又是地底隧道,因此不到中午就靠近了目的地。赫尔克里愈发觉得周围环境变得熟悉起来,顺着窗户涌进车厢的空气不再湿润,而是多了一种宛如木柴被烧焦的气味。冲出漆黑隧道口的一瞬间门,地平线尽头浮现出横跨天际的七彩虹桥,阳光穿透薄雾一样乌云,形成绸缎般的光柱。
高楼大厦从地表消失了,放眼望去只有宽阔的、能一直看到天地之间门弧形分割线的荒原,枯草漫天,空无人烟,车辆也很罕见。道路尽头分布着零散的建筑物,它们最多只有四层楼高,样式老旧,布局松散且不协调。楼房表面覆盖着弯曲的管道,远看如同某种顺着钢筋水泥爬行的黑色虫蛇。与高速相连的匝道前方树立着灰扑扑的宣传牌,上面写着:
欢迎来到‘人间门乐土’。
朱莉安娜眯着眼睛读完这行字,评价说:“奇怪的名字。”
“我听说是有讲究的。”
一个利爪回答,“最开始‘人间门乐土’是称呼这里的一座小教堂,而且附近原本除了教堂之外什么都没有。十几年前动乱最狠的时候,驻守在这的神父对着十字架自杀了,几个流浪到这的女人和孩子继承了他的遗产——包括许多长期储存的食物,和两只能自己捕猎的、对人类忠心耿耿的狗。他们在这常驻下来,度过了一个非常难熬的冬天。等到第二年开春,更多从城市中跑出来的逃难者发现了这片伊甸。”
“他们出人意料地没有发生争抢,而是决定合力开垦周围的土地,并轮流看守和维护中间门那座最为坚固也最为温暖的、能够庇护弱者的居所。他们称呼自己为‘并非天主教徒的看门人(non-papistcaretaker)’,将教堂命名为人间门乐土。”
人间门乐土,是游戏中的新手村。
non-papistcaretaker,乍看没什么特殊的,然而它的缩写是nppc在游戏里有个更为广泛的含义,是指那些不受玩家控制的角色。
赫尔克里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看似睡着了,其实听得极为认真,感觉自己正在靠近故事的原点。
朱莉安娜倒没想那么多,单纯是好奇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可能是这群原住民把环境经营得太好了,令更多外地人以及像阿耳戈斯那样的大人物对这块地方生出了兴趣,人间门乐土的称呼也从小教堂扩散到了整片有人居住的地区。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起来。可是话又说回来,之前所谓的人间门乐土不幸沦为荒野显然是有理由的,有人说它就仿佛被神魔诅咒过——换成别的地区得到了大笔投资,哪怕是当地快饿死的猪也会长出肥膘。
人间门乐土却没有,它发展到了一个限度之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显得半死不活,商业活动连番亏损,旅游宣传毫无效果,轻重工业都不算发达,地理位置更没有优势。到最后,就连天启公司都铩羽而归,对外宣称这片土地缺少开发价值。
随着阿耳戈斯名下团队的离去,人间门乐土永远沉寂下来,变成人们眼中这副样子。”
彩虹下的城镇在阳光中熠熠生辉,赫尔克里直起身出神地看着它,随口说道:“不过她很漂亮,不是吗?”
话音落下,汹涌的风忽然从低矮的楼房间门扑来。耳边风声大作,朱莉安娜大喊着指挥利爪们关上刚才临时打开的窗户,担心空气里面有偏远地区的冷门病毒,赫尔克里却指挥着身体单膝跪在椅背上,双手挣开松散的绳索扶住车窗将头探出窗外——
轰隆隆作响的雷霆般的声音猛然在他‘耳畔’炸响。数不尽的语言和难以辨识的声音叠加在一起,语调越来越高越来越悠扬,大合唱似地诉说着相同的含义:
【euaio】
……
【我的挚爱】
【你回来了,侦探。】
赫尔克里错觉自己那并不存在的鼓膜正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捏紧车门弓起脊背,虚拟的感知之中一片混沌,除了来自‘人间门乐土’的强烈感情之外,还有几个猫头鹰法庭成员在他身后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