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急剧的破空声从上方传下,亮光拖曳着玄青之气在距离江面半丈处猛然停立,激起千层浪涛,湖水成幕,气势磅礴!
巨浪排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这等狂澜阵仗,历年阳川大江观潮涨潮之时,莫过于此吧?借着雨雾间隙,不少人隐约能看清亮光的真面目。
一把古琴?
通体暗红,焦尾冠角较圆,琴面弧度具宽平之象,两侧外突,以至于远看似白鹤鼓翼,极具灵性。
“是陈清绝的‘鹤鸣秋月’。”张雪竹神情肃然,凝神以待,苏一川几人见此更是全神贯注。
“先生,这琴看着好生奇怪。”人群中一孩童并未对古琴从天际飞来感到惊异,反倒因其样式觉得新奇。
“鹤鸣秋月,此琴龙池凤沼皆为长方状,外型独特,传闻是由现今听风涯的掌门赠与陈清绝。琴面有龟背、流水、冰裂三式断纹,琴底则少了冰裂而多了牛毛断。音色苍古,音质极佳,风度盎溢,抚之可感。”
“断纹?”
“琴身纹路,年代久远的标志罢了,素来深受琴家喜爱。”
“……”
“在想什么。”
“先生懂得真多。”
“你若能安分一点,仔细看完我给你的那些书,会比我更厉害。”
“那也太多了。”小孩叫苦,转头朝向高举托着他的中年男子。
“哈哈,多多益善嘛。嘘,好戏开场了,好好看着。”
江心处,祈岚在鹤鸣秋月脆鸣之时便站直了身姿,眼下陈清绝人还未至,他的鹤鸣秋月却先搞出了此等浩大声势,意欲何为?
“哼!”祈岚柳眉头高蹙,冷声轻哼,两只白皙手掌凭空虚按,无形气机推动着势头未尽的阳川浪潮,狠狠一压,高浪凝顿,竟是阻遏大浪!
“陈清绝!”祈岚娇喝一声,“你我同出于五宗,既然是生死之争,这等无意义的下马威,还是免了。”
“祈姑娘误会了。”陈清绝身着白衣长袍,身标拔俗,蓦然出现在大江上空,淡淡道。
众人讶然,全然不知另一主角何时登场的。苏一川等人在观江楼远望,只觉得此人气质实为不凡,飘逸出尘。
“路上为取一物,耽搁了片刻,怕祈姑娘心急,便让鹤鸣秋月先行赴约了,只是手上功夫一时没收住而已。”正下方的古琴闪烁耀光,似在回应。陈清绝环顾四周,面色平静,不过左手却在徐徐摩挲腰间悬着的三尺长剑。
“杀你之心,确实难耐。”祈岚冷冷道,翻手抬腕,通体雪白的长剑赫然在其玉手紧握,剑尖直指陈清绝,“我且问你,思齐死于你手可是你亲口承认?”
“是。”陈清绝毫不犹豫应道。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祈岚咬牙,美目冷冽。
“请教。”陈清绝神色淡然。
一红一白,一低一高,如龙虎相争遥遥对立,二人目光交织的瞬间,祈岚剑招乍起。
一剑斜下扫过,璨然剑光涌入江河,祈岚所立巨石四周江面顿现三口漩涡暗流,长剑往上一挑,祈岚轻喝:“去!”
江下齐声闷响,数片剑光牵引出三道庞大的水龙卷盘旋而上,卷浪掀风,气势汹汹地扑向白色身影。
陈清绝面不改色,瞳孔中的三道倒垂而起的水流愈来愈近,直到逼近身前他才凌空盘腿,嘴唇微动。
“来。”只此一字,如吐敕令。
下方,鹤鸣秋月细微震颤数次,通体流转的玄青光芒骤亮,眨眼便闪烁出现在主人身前,横卧其膝上。陈清绝手掌抹过琴弦,上身端坐,肃容齐足,目不斜视。
陈清绝右手食指向内弹入一弦,刚猛有力,以一手“鹤鸣在阴”施展出古琴基本指法中的“右手八法”之一“挑”。
抹、挑、勾、剔、擘、托、打、摘,此八种指法虽是古琴之基本指法,但它们经过或紧或慢或多或少的诸多不同组合,构成了其它诸如“叠涓”、“拂”、“锁”等指法。
《太音大全集》一书中,又将其八法誉为“八字纲领”,喻有提纲挈领之妙,十分贴切。欲在古琴一道起高楼,八法之基先得自如。
琴音一响,祈岚适才以剑牵引的三道水龙卷仿若受到扰乱影响,几番暴动扭曲便在陈清绝身边纷纷炸裂,化作漫天雨滴坠入阳川大江。
江上又添一场春雨。
初次交锋,便是雷声大雨点也大,连同苏一川五人在内的两岸众人心底暗道真叫一个眼界大开。虽说平常也能见着不少的江湖决斗,前些日子本地怡春楼那边便有一对生死对头撞上了。二人皆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前辈,打得难分难解,让人拍手叫好。
可说到底,终究是些刀碰刀剑挡剑的死把式,如今难得一见的武道恢弘气象如浩瀚长卷就摊开在眼前,即使看不懂,也足以震撼人心,哪个老百姓敢说不激动?
一招未果,祈岚没有停歇,手中长剑从左至右冲着陈清绝的方向猛地横扫而过,乍起乍停,江中红衣猎猎振响,丝发飘舞。一剑来去,速度之快,气势之强,大有丹青在手泼墨山河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