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呢?”另有人打起帘子回话道:“宝二爷进来了。abcwxw”
王夫人坐在临窗炕沿上的一个锦褥上,手握着一串佛珠正在打坐。听见宝玉进来了,忙睁开眼睛往这边瞅过来。宝玉进来后先向王夫人请安,然后便像扭股糖一样缠在了王夫人身上。旁边侍候的彩云早将他的抹额除了,外服和靴子脱了,此刻他便只穿了银红缎夹层里衣,下着烟灰色洒花系带绸裤倒在坑上。王夫人笑道:“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也没见你哪一回是正经坐着听我说话的。”宝玉嘻笑道:“母亲要想看我老实坐着,还不容易?只怕真那样坐着母亲还不习惯呢。”边说边朝旁边的彩云偷偷挤眼睛。
王夫人这厢正对随后进来的玉钏儿说话:“把昨儿娘娘赏下给宝玉和他几个姐妹的那几样东西拿出来,让他们一会儿一起带回去。”玉钏儿应了后便出去取,王夫人这才正脸对宝玉说道:“昨儿我进宫去不为别的,就是向娘娘讨一个恩旨,过了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你说一房媳妇了。”宝玉一听此话,忙敛眉沉眼盘腿坐了起来。
王夫人接着说道:“论理,该给你从外间慢慢寻摸一个品性、人才都般配的女孩儿。可是娘娘的意思也是,与其找外面的,不如就在咱们自家亲戚的女孩儿当中说一个。巧的是,现如今咱家又正好有你姨妈的女儿宝钗,还有你姑妈的女儿黛玉,这两个人才出众的人选作现成的。”
正文第八十四回甄英莲异地返香魂(4)
说到这儿,玉钏儿和另外一个小丫环却正捧了六七个盒子走了进来。王夫人便停住了话头,示意她们将盒子全部打开,摊放在坑上。等玉钏儿和彩云都退下去,王夫人才指着那些东西说道:“这两盒宫花是给你探春、惜春妹妹的,这两盒雪莲是给你林妹妹养身子的,这两盒是给你宝姐姐的。”
宝玉一一看过来,那些珠宝首饰倒也平常,只是见专门有两盒是赏给林妹妹养病用的雪莲,心中不禁喜形于色。王夫人独独只拿起最后一个盒子来,笑道:“娘娘说了,你这两个表姐表妹,哪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说给你也不算辱没了你。只是有一点,我们家虽说比不上什么皇亲贵戚,但也是诗礼之家,现在你们都大了,不同小时了。等与你父亲商议了,过了年还是让你搬出园子才好,把你的大事了了,也好给你几个妹妹找婆家。”
宝玉听完此话,心里更是吃准了母亲的意思,越发地高兴起来,凑到王夫人跟前,就用手去抓盒子里的物件。王夫人笑道:“还是改不了你的猴急脾气。你宝姐姐不喜那些个女儿戴的东西,娘娘就赏了一套笔墨纸砚,这一盒正是刚进贡上来的端砚,全宫上下也才五方。你别碰了磕了,再想找一方是再不能了。”
宝玉一听,又动了那份痴心,但也只是呆呆地发愣。王夫人只当他也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在那儿小孩性情,不好意思了,遂也不理睬他,只是叫:“今儿是谁跟着宝玉过来的?”袭人本来就一直在外间候着,此时一听太太唤人了,忙走了进来回道:“禀太太,是我陪着来的。”王夫人一看是袭人,心里很是满意,便笑道:“宝玉跟前有你这个明白人跟着,我就放心多了。”袭人道:“谢谢太太夸奖,这些都是应该的。”
一回头却见宝玉正好好儿的看着自己,心里想着上回太太嘱托的话儿,浑身更不自在起来。王夫人倒不理会他俩,只是吩咐道;“你叫上一个婆子把这些个东西都带回园子,按我跟宝玉说的分给他几个姐妹。对了,最后那两盒先放着,我再差人送给宝姑娘。”袭人连连答应着,捧上盒子与宝玉出得门来,又叫了一个婆子接过盒子,方才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怡红院。
两人刚一进怡红院,只见麝月与秋纹正在屋外小声嘀咕着什么,麝月的眼中明显含着泪水儿。袭人眼瞅着麝月和秋纹定是有事,便先支着麝月进屋拿一吊钱出来给婆子打酒喝。喜得婆子嘴都合不拢了,接过铜钱连声谢过后方才出了院子。袭人也不多问缘故,只是将手中的盒子都递给麝月和秋纹,然后随着宝玉回到屋中。
进得屋来,宝玉一边任由袭人脱着外面的袍子,一边教训道:“平日里你们一味孝敬她,把她逞得比祖宗还大。这会儿背地里又哭成这样,何苦来呢?”秋纹放下盒子,只得疑惑地看了袭人一眼,麝月心知此二人定是误以为被李奶奶责骂,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说道:“香菱姑娘没了。”宝玉一听没了,心中先是一惊,张口问道:“哪个香菱?”
袭人素常与香菱交好,一听她没了眼圈儿立刻也红了大半,可又怕宝玉这个实性人生出什么状况,只得拿话来堵道:“从哪儿听来的混帐话?好好儿的尽说不吉利。”秋纹答道:“全园子都知道了,就你们俩还不知道了。”
原来自从香菱跟着宝姑娘后,那个金桂开始只顾着寻趁宝蟾,后来连薛蟠也禁不住闹腾,躲到外头去了,再后来也不知那个宝蟾跟金桂嚼了什么舌根,她们俩倒合起来浑说是香菱搅得她们夫妻不合。于是三天两头指桑骂槐,什么肉中刺眼中钉全凭她们欢喜,肆行海骂。昨日薛蟠想着寡母和妹妹,便偷溜回去看望,结果被金桂知道了,堵在宝姑娘的院门前洒泼,说香菱是狐狸精,装病唬人。又说宝姑娘帮着她哥给她下眼药,不让她好活等话。
气得薛蟠操起门闩要打死她,宝姑娘还只能上前拉着劝说。就在他们外面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香菱躺在床上已只剩一口气硬撑着,脑海中反倒俞加清楚地显现出一位慈祥的老人,他唱着一首又是好又是了的歌,等歌唱完了,他却喊自己“英莲我儿,舍了吧,舍了吧,随我回警幻仙姑那儿销号去。”香菱伸出手去,大声喊了一句“爹爹等我”,人便去了。
正文第八十五回病久久耳闻闲碎语(1)
上回正说到金桂与薛蟠在宝钗门外扭打辱骂,而香菱躺在床上清醒地看见了甄士隐前来接她。她最后喊了一声“爹爹等我”,香魂便悠悠荡荡地走了。金桂此刻干脆已坐在了地上,披头散发地捶胸哭闹:“你们薛家有钱,又有当娘娘的亲戚,欺负我家孤儿寡母没人好挟制,要挤发我明着来,别藏着掖着以为人瞎了眼看不见。”
趁着金桂缠着薛蟠正闹得不可开交,宝钗已强拉着母亲进去了。薛姨妈早被气得浑身乱颤,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宝钗和莺儿只能左右架着薛姨妈回到房间躺下,宝钗吩咐外面的婆子赶紧去叫大夫,自己坐在床边软言温语地劝慰着母亲。
忽然莺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她一见宝钗正看着她,忙说道:“香菱没了。刚才去她屋里看时,她已不醒人事了。”薛姨妈听完,痛哭失声道:“真真是白辜负了我当日的心呀!快叫你哥哥过去,好歹也服侍了他几年,现在去了也好让他媳妇消停两天了。”宝钗正想去看看香菱,见母亲已缓过来了,便让莺儿在旁边,自己急忙往香菱的屋子而去。
夏金桂眼见香菱没有了,心里自是更加得意了几分。但脸面上却也装作十分的伤心,只是埋怨宝蟾黑心,挑拨着她冤枉了好人。宝蟾也不是省油的,眼见金桂要拿她说事儿,更是哭天抹泪,寻死觅活。还好薛蟠此时也念起了香菱的好来,只是肆意地操办后事。而薛姨妈和宝钗一则与香菱本来就很投缘,二则家中的经济事务早已交予薛蟠手中,更不管他如何胡闹。母女俩反而因此把前面路径完全断绝了,平日里除了偶尔上王夫人和舅舅处坐坐,只是与丫头婆子们做做女红,说说话。
再说王夫人对薛姨妈的处境也甚为同情,因为夏金桂的事儿,她心里更是暗自拿定主意,与其外面找一个不知根由的祸害,不如就聘了自己的表侄女宝钗,心性好,模样也不赖。前次与贾母准备提起,却因搬出园子的事由被拖延了下来。王夫人正斜倚在榻上独自思量,却听贾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彩云掀开门帘说道:“太太,老爷来了。”王夫人见贾政进来了,早已坐起身迎上来,说道:“老爷今儿下朝下得早,正好有事想与你商量。”贾政与王夫人对面坐在炕上,玉钏儿和彩云奉上茶后,都退了出去。
贾政说道:“听说你把宝玉房里的一个大丫头给了他?”王夫人初时有些惶然,听贾政说出此话,忙解释道:“是有此意。宝玉这些年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是在园子里住着。身边要是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总归让人不放心。我看老太太赏给他的那个丫头袭人,人的模样儿自是不用说的,只是她行事说话的分寸,却不知让我省了多少心。”贾政一听此话,只得说道:“既是老太太赏的,还是要说到明处,省得让老太太脸上以后不好看。”
王夫人叹了一声,才又说道:“怎么不是呢。只是一则想着他们都还小,二则还没问过老爷你。三则宝玉那孩子平日里越是亲近的人,他的脾气越是听不进半点。袭人这孩子虽是丫头,可心里却并不糊涂,若是真放在房里了,恐怕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贾政虽然素日嫌恶宝玉不务正业,专在那些浓诗艳词上下功夫,但自己的胡须将已半白,近来外面的杂事又颇烦,心里正不自在,半晌说道;“近来他的学业可好?如今禁管着他同姊妹们在园里读书写字,也不知有没有用心习学。”
王夫人听了,因想到前面与贾母说起搬出园子之事结果不了了之,转念想到说与贾政,再拿主意不迟。王夫人开口说道:“老爷,前次我进宫去晋见娘娘,说起宝玉来,娘娘说宝玉和姑娘们都大了,还住在园子里恐怕不妥,还是找个事由把他搬出园子才好。”说到这里,王夫人略停了一下,思量了半晌又接着说道:“宝玉这孩子,也该有人正经说说他,也许娶了亲就会大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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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五回病久久耳闻闲碎语(2)
贾政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击着案几,并不言语,王夫人又道:“现如今园子里住着的也只有三姑娘和那边的四姑娘,珠儿媳妇和林姑娘必竟一个寡妇,一个未嫁。园子里面人多嘴杂,难免有些个眼睛不干净,嘴上没把门的婆子丫头,平日里没事儿还说东道西,真要被那起小人编排上了,老爷你的一世英名自不必说,单是老太太那里怕也难见了。至于宝玉的媳妇,我心里倒已有了一位,只是想着等老爷看好了再定夺。”贾政道:“夫人既已拿定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王夫人说道:“他姨妈的姑娘宝钗,年岁虽大宝玉一些,但却是极温厚娴淑的。况且宝丫头小时也得过和尚的谶言,以后要一个有玉的方能配。”贾政听了,沉思一会儿,说道:“宝丫头平日里看着却也不错,那林丫头呢?她与宝玉自小在老太太处一起,岂不更合适?”
王夫人一听此话,心知贾政还牵挂着自己早逝的亲妹妹贾敏,不忍见林黛玉嫁到别处。她又说道:“怎么不是,原想着这两个玉儿若能一娶一嫁,也算是慰了老太太和你妹子的心愿。可是,我近来看着林丫头的身子骨儿,一天好一天歹,那花在药上的银子且不必说,只是怕她经不住我家那个孽障折腾,若真有什么好歹,你说你怎么去见你那早去的妹妹呀。”贾政叹道;“夫人所虑也是,既如此,择日还是先把宝玉搬出来吧。”王夫人听了,心中已有数,自去安排后事不提。
先说当日在王夫人正房外候着的一众丫头中,彩云与贾环极要好。彩云听说了王夫人有意娶薛宝钗给宝玉,心中不禁也盘算开来。宝玉若是娶了亲,那贾环定亲也就不远了。自己的一番心思全系在三爷身上,只不知太太到时候会不会把自己赏给他。彩云也是一个痴情的人,自从与贾环好了,一门心思儿都是为贾环。见老爷闲坐了一会儿,从太太房里出去了。彩云便也瞅了个空当,趁着王夫人假寐,跟玉钏儿说换身衣衫便悄悄往赵姨娘处而来。
只见那赵姨娘正盘腿坐在炕上数手上那几吊子钱,嘴上劳儿三巴儿四地说着不着调的闲话。见彩云进来了,也没挪坑,只是招手让她上坑坐下,然后又塞了一吊钱在彩云手中,才咕唧着说道:“也没什么成了样拿得出手的,刚发下来这个月的月钱,你拿去买点儿胭脂水粉什么的。说起来我没什么脸面,难不曾环儿一个正经爷们也没脸面?宝玉房里的丫头都比我和环儿的月例高,真是也不怕折了人的舌头。”彩云念着贾环,平日里与那赵姨娘倒也相挈,此时也只能劝说了一回儿,然后又将王夫人欲聘宝钗为媳的事情讲了一遍,方才告辞回去了。
赵姨娘初一听,并没当回事儿,再说宝钗上次送给环儿那一些礼物,也很是让她受用。但再一想,平日里见那宝玉整天与黛玉耳鬓厮磨,明眼人一见就知道他二人心有所属,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赵姨娘心生一计,干脆也不呆在房中了,将那些银钱收在柜里,带着丫头往园子里而去。
她正思量找谁去传这个话,却正见夏婆子与春燕的妈何婆坐在一处说话。而夏婆子顶头却见赵姨娘扶着小丫头往这边走了过来,忙笑问道;“姨奶奶这是往哪去?”赵姨娘说道;“刚想着进园子看看姑娘,顺道儿过来看看。”夏婆子本也是无事生非之人,这会儿忙让了座,又叫自己的侄女儿春燕给赵姨娘倒了水吃。
赵姨娘说道:“当日娘娘省亲这园里真是花团锦簇,豪华富丽。如今越发冷清了,若是宝二爷也娶了亲,出了园子,那林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