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掐指算了几息:“十九万万斤左右。”
华姥爷点头,又道:“吃完这三月,江南的秋粮就到了。秋粮走大运河北上,行程极快,漕卒也少,路上损耗仅为一成,余九成。进了直隶,进入各府粮窑存放,要填满仓位,才能保证直隶百姓到明年夏天六月的用粮。”
华老太爷紧紧盯着她,几乎句句紧逼:“各城除了粮仓,还?有两座常平仓,是避免城中缺粮时、谷贵伤民而建的,也得填满。那需要从江南调多少粮,才够直隶吃到明年夏天?各城的粮仓多大?京城的常平仓,又有多大?”
唐荼荼:“……”
华老太爷哼笑一声:“怎么,算不出了?”
唐荼荼讷讷道:“需要调十六万万斤,一千四百万石,才够吃到明年。粮仓和常平仓……算不出来,我不知道粮食是全放入粮仓,还?是卖给百姓一部分后,再把剩下的去填仓?”
她越说越没底:“……东西市的常平仓我倒是见过,按面?积估算,可能能放个……五十万石粮?”
华姥爷不可置信道:“你?算出来了?”
先头,账房先生们夸唐荼荼术算好的时候,华姥爷还?只是笑,眼下目光里满是惊奇。
他恍神了好半天,眉头才松懈下来,似一瞬间豁然开朗,脸上的褶子?全堆成了笑纹路。
这干瘦的老头紧紧抓住荼荼的手,话都说不囫囵了,哑声感慨道。
“好孩子?!好孩子?!姥爷有数了!姥爷心?里有数,能算得了粮,便能算得了天下百千行商,回头我跟你?娘商量……”
他又猛地停住:“且不说这个,说这个太早了!荼荼你?记住了,万万不可把这术算丢下,咱家靠的就是术算发家,算不清楚账,一辈子?白?活!”
唐荼荼不知他怎么突然激动?起来,愣愣点了点头。
华姥爷硬是攥着她的手到了饭堂,才放下她,老人家只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粥,就又匆匆出门了。
走出饭堂了,他又匆匆返回来,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落下句“荼荼拿去买好吃的”,就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奇奇怪怪的……
华家主子?就这么两位,仆从却多,还?有那些账房先生,都是要一块吃饭的,便在外院建了个饭堂,几张长桌、几张条凳摆开,能容纳二十个人一块吃饭。
正是清晨饭点,饭堂里挺热闹。
等到吃完了半碗云吞,唐荼荼昏昏沉沉的脑子?,和紧|窒在胸口的那一口气才松下来。
那道粮草题实在不好算,姥爷没拿不同作物不同亩产,还?有不同的出米率难为她,只给了个均数,就是在便宜她了。
可更让唐荼荼触目惊心?的是,直隶省的粮食浪费竟严重至此?。
每年从江淮两地调来的粮就足够全省吃用了,再刨掉酿酒、做酱和牲口饲料的粮,粗略一算,直隶百姓浪费的粮食竟有半座省的产粮那么多?
江淮多省,都在拿各自的余粮供养一个直隶?
京城也就罢了,权贵遍地;河北又恰恰是盛朝的龙兴之地,整个京畿地区,遍地豪奢,连平民百姓都把浪费当成了习惯,满京城没有乞丐,没有吃不起饭的贫民,俗话说的那“肉包子?打狗”也都不算是笑话,在京城是常事了。
可浪费的,仅仅是粮食么?
她浑浑噩噩想了一上午,难受得坐立不安的。
华琼奇怪:“怎么啦?”
唐荼荼叹口气:“没事。”
她这老气横秋的样子?把华琼逗笑了:“年轻不大,愁什么呢?娘可没骗你?,清早就让刘大刘二去庄子?里安排了,吃完饭咱们就出城。”
唐珠珠眼睛发光:“是去乡下骑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