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天下本无怪事可言,要发生的和要承受的无非就是自己或是别人的因果。
“齐王此次是与辽国旧太子串通,想内外夹击,不曾想辽太子短短数月便垮台了,北府军前去时,军心涣散,他已是强弩之末,还在谋划逃亡。他本以为我还在宫中,没料到北府军先我一步去制服元洲蓟州两地。”
路濯点点头。看来赵应禛那几日留在京郊军营并非只是为了修筑新军驻扎地,更是在忙活齐王一事;而那日庆贺庄王归来的小宴上他和皇帝一同离开许久,想来也是在商讨此事。
“皇帝谁也信不过。齐王与辽交往的通信是他安排在齐王身边的人早早截下的。”赵应禛道。
路濯明白他的意思——皇帝谁也信不过。如此证据确凿之事,皇帝大可派自己的军队浩浩荡荡往蓟州去捉拿反贼,偏偏隐忍这许多日子等北府军回来,让刚刚结束十年征战、舟车劳顿的庄王去剿贼。
往好的一方面说,是皇帝器重庄王。往不那么好的方向想,便是皇帝要敲打立了大功的儿子。
赵应禛在路濯面前提起父亲向来只有君臣之分,叫“皇帝”;提起端妃娘娘时永远只说“母亲”二字,这足以看出分别。
在十六岁负气奔赴战场时,他实际是憋了一口气想证明给父皇看的。但十年平沙无垠,铁骑悲风,换来的只有一个“庄”字,除了魏忤甚至没有亲人在身旁,更没有来自父皇的一句宽心话,永远的军报与命令。
谁能想到,十年前太和殿前那一跪三日,竟是跪断了所有恩情重义。
历元帝那日说他一文不值,最后一钱不值的却是父子之间的那点信任。
群山纠葛,鸟飞不下。1
有时赵应禛觉得自己便是那只无处栖息的飞鸟,他已略过巨港之岸,脚下有尸踣,身外川海震裂,草木混血没胫,无人可救,而路濯是那座唯一的远山,有永远的穆穆清风,他望一眼便能活,便能不在乎一切,永远不停,永远朝他去。
所以他朝他来了。
解决完齐王一事,还不等钦差带着吏部的人到元洲,赵应禛便策马往青泗赶,只让林辰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弟兄跟着。
即使属于世间的一切早已变成没有意义的红白黑色与刀剑声,他仍然可以理智地行动。可是只有在路濯身边,他能切实地感到爱与情感的波动。
他需要见到路濯,就是想着能去见路濯都会让他好过些。
路濯自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们两人都将这感情隐秘地藏在心里最深处,最想又是最不敢告诉对方。关于他的这一部分,要是赵应禛不开口,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同样的,关于赵应禛这一部分,若是赵应祾感受不到安全,他也永远不会教赵应禛知晓。
不过两人独有的那份默契能让路濯感受到赵应禛的情绪,不必问就能清楚困扰他的根源。他只要表达自己一直是个有义气的兄弟便足够了,“那禛哥要在小弟这寒舍屈尊多久呢?”
赵应禛:“待到劝归看我厌烦为止。”
“那兄长可能要永生永世和我留在那处了。”
赵应禛笑一声道:“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