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周铭诚,他读ft附刊“howtospendit”,每个月陪同客户去一次百老汇或卡内基音乐厅,近些年唯一赞过的电影只有“theargcall”,朋友统统来自校友和商务关系。他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会对酒店门口帮他提箱子的门童习惯性致谢,但目光一定不会与之对视,认为小费的数量已经代表了他的真诚。他的标签:勤奋、敏锐、工作狂、脚踏实地。
又比如她自己,只读财经报刊和行业报告,听协奏曲和纯音乐,没有时间看电影,真正亲近的朋友只有程小雅,外加新认识的陈苹苹。任何时候她都只对事不对人,不懂为什么有时候轻易就伤害到别人的感情。她的标签——大多来自程小雅——机器人、外星人、高iq低eq、人类玻璃心伤害委员会主席。
但柏钧研呢?这个万花筒男人呢?
他读《李尔王》,也读《三体》。听朱莉·安德鲁斯,也听昆曲和相声。他在隐泉的私人套房里有一整面墙的蓝光影碟,按国别和首字母排序,严谨得像个强迫症患者,写字的时候却又偏爱纵任奔逸的草书……神奇,时至今日,娱乐至上的世界,还有人和她一样,闲来无事拿写字这种枯燥事当消遣。
每看一眼都感觉不一样的男人。
冷峻的。温暖的。散漫的。专心的。穿定制三件套出现在机场大幅广告中十分合理,穿棉绸夏季长衫靠在竹椅上喝酸梅汤也不觉得违和。如今他打扮成安保公司人员的模样,黑色制服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结实漂亮的肌肉,制服帽随意扣在头上,半调侃半认真叫她“我的小姐”,居然看起来也很合衬……
赵亦愣愣看他专心开车的侧脸,怎么也设定不了这个人的参数。
他是一只万花筒,贴满五颜六色的标签。
“小心。”万花筒先生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突然开口提示。
赵亦眨了眨眼,转头去看路况,没有什么的特别需要小心。
“你盯着粉丝票选年度最完美侧脸已经长达三分钟,小心着迷。”
他淡淡瞟她一眼,眼睫乌黑,似有箭簇在黑夜中迎面飞来。赵亦一惊,飞速掉开目光,听见身旁那个人发出愉悦的轻笑声。
赵亦面无表情默默红了脸。
啪啪再贴两个新tag:
风骚!自恋!
柏钧研目视前方,笑意明显,车载音响里,2003年的王菲正俏皮地唱:“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们好快乐,第一盏路灯开了”。
“赵亦,我很快乐。”他的目光看着前路,声音低而沉,混在背景音乐的鼓点中,赵亦却听得格外分明。她听他轻声问:“你呢?快不快乐?”
这个问题来的莫名其妙,可她鬼使神差就想回答:“快乐”。
突然她的电话响起,将这个答案像按鼹鼠一样重新按回心中。来电显示“程”,赵亦微微侧身,给电话插上了耳机。
“喂?”赵亦压着音量。
“赵小毛……干嘛又不看微信……”
程小雅要死不活的声音传来,赵亦就知道这个电话无法像她盼望地那样简短。程博士又进入突发性情绪低落,内容难以预测,也许是刚看过一篇虐心文,也许是小乔生了病,不管什么内容,最后必然以半小时题为“肖老师到底爱不爱我”的古老演讲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