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我为何会有这么深的执念?其一,我心性如此。其二,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阿宝。
一闭上眼睛,全是他躺在我怀里笑着说遗言的样子。他那么矫情,那么怕疼,却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笑得那么安心。
“我没有错杀。”洛景天站定在我们互相对峙的距离之中,说着令我几乎要怒火失控的废话。
“没有错杀?你明知道阿宝行凶的证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它绝对不会杀害绿影——”
“可是来不及了,他心性已失,就算我不杀他,你也救不了他。”洛景天说:“他是你的朋友。那么被他失手杀害的弟子,就没有父母没有妻儿么?我身在其位谋其职责,无法坐视不出手。阿黛姑娘。你若心怀有怨,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
我捏着赤鞭,不由自主地撤下手腕。
洛景天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因为听多了也只能徒增我的无奈和心痛。明知他的理由那么无耻,我的抗辩那么委屈,却又推不翻这以命抵命的道理。
如果今天换做是我。眼看着我那可爱乖巧的阿宝从一棵古灵精怪的萝卜变成浑身溃烂发疯暴走的妖怪——我也宁愿亲手了解他的痛苦。
可是……
我说就算我能逼迫自己原谅刽子手,也绝对不能原谅把他变成这样的幕后真凶。
阿宝是为了救我才被兔妖白痕抓伤中毒的,兔妖白痕又是因为在家里藏了些墨灵石来帮助弯弯加速进修,才不小心把白鱼莫浔爷爷引上门后,被攻击感染的。
莫浔爷爷吸人精元,又是靠灵狐兮楉帮他寻找的猎物。
我们果断地往前抽丝剥茧。连武力带亲情牌都准备好了。却在找到兮楉之前的最后一个环节,终是慢了这小小的一步。
“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洛西风打断我进退难休的尴尬,对洛景天说。
“你有你们要查的东西,我也有我要查的。”洛景天看了一眼这满地的陈尸:“可惜来晚了一步,这些尸首都是被灵狐咬伤。伤口参差凶残。”
洛景天的话看似简单,却在无形中透露了很重要的信息——
灵雪白狐得道两千年,要杀几个人还用得着像饿虎扑食一样?所以他必然是已到负隅顽抗强弩之末的程度了。
他也中了毒么?也像莫浔爷爷和阿宝一样?
我抚慰着紧张得说不出的狐嫂,其实心里比她还不安。
“那么,爹你查到什么了?”洛西风静立在我身侧,眼眸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父亲:“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什么。过来这里善后的?”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并有大逆不道之嫌。可是洛景天并没有发火,反而重重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如果要听,我细细道来。”
我与洛西风相视了一下,又看看狐嫂。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说你们去吧。她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就这样,我们一并出了灵岩洞,找了一处相对幽静的空地。
我还是想杀了洛景天,从哪个角度看都想杀。所以洛西风似乎是有意要把自己的身影冲撞在我与那个死老头的相会视线里挡着,然并卵,我始终磨着牙。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你可还记得那年京城地脉异动,恶兽暗翼作祟的惨案?”
洛西风提起的这件事我也是知晓的,只不过临安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我和奈何也只是在绣坊闲暇做工的时候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聊上几句。
这场祸乱的起因本不算复杂。妖修人仙是正途,当然也不乏意图成魔的奸邪之辈。恶兽暗翼便算是其中一头。
十年前。他为祸京城,杀人无数。一时间朝廷惶恐百姓,皇帝齐聚数百位天师共同对抗,殊死搏斗三天三夜。当然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位今天就站在我面前,让我恨不能一剑劈死他。
洛景天一战成名后,本无心涉足朝政,但恰恰是皇帝试图新下的一条律政让他不得不踟蹰思忖。
因暗翼为祸一事,打破了人妖之间近百年来相对和谐的大环境。想大周开国以来,一直以兼爱仁施布政。鲜少扩张开外,也从不随意剪除异己。但是这次的事,的的确确叫皇帝大为震怒。
他在朝堂上提出议案,希望文武百官能想出一个既不会显得暴虐,又能够长远解决妖患的办法。
“还真是伪君子,”我冷笑着转过头:“明明就是想要把妖赶尽杀绝。还美其名曰找个不算暴虐的方法。这跟砍头怕见血,改用绳子勒死有什么区别?”
洛景天面对我的冷嘲热讽也没有多说什么,径自往下讲道:“那时候,太子殿下刚刚成年,尚未被定为储君。年轻气盛,雄心勃壮。对陛下提出的这一个设想颇有些见解,他认为,如果妖类能够为人所用,为人所控,就好比实现边远蛮夷的民族同化,本就是君行之道的大势所趋。这远远比大肆屠杀落得千古骂名要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