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北周细作众多,因指挥使素质过硬,管理到位,一直以来,众人身份都藏得极好,偶尔有零星的倒霉蛋被抓,却也无碍大局。
烟年向指挥使申请金盆洗手,一直未得回应。
近日皇城司抽了冷子似的,非说城里混入了奸细,投入大量人手追查,一时汴京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指挥使忙得焦头烂额,反而无法顾及烟年。
烟年行事也更加小心,特特派乌都古通知蒺藜,近日莫要来与她接头。
一众同僚中,只有燕燕是相对安全,因为她运气好,当初顶替了一个逃难贵族小娘子的身份,这些年寄住贵族亲戚家,身份干净,从未被皇城司留意过。
烟年脱身心切,同时又记挂着一同金盆洗手的约定,故冒着风险传信予她,约在常去的茶寮一叙。
出发当日,烟年再三观察,确保身边没有叶朝云的人马后,才跨出叶府门栏。
在果子店二层的临窗座椅边,烟年看到了燕燕。
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
几月未见,燕燕整个人长胖了一圈,原本瘦得有些凹陷的脸蛋都圆润了,甚至能贴到年画上招福……
烟年揉了揉眼,打量许久,才确认了这的确是燕燕。
人虽然圆润了,脸颊上依然挂着两团讨喜的酒窝——这对酒窝是燕燕最显著的标志,令她格外受中老年妇女的喜爱。
烟年对着红光满面的燕燕,只觉十分离谱。
怎么全汴京细作猥琐躲藏时,她反而滋润了啊!
见她前来,燕燕开开心心握住她手,开口道:“呀,是烟年姐姐!”
烟年道:“柳小娘子,许久不见了。”
两人相携而坐,选的是临街的竹靠,教侍卫们只听得到她们说话,而看不到她们的口型。
“柳小娘子近日如何?”烟年出声问道。
语罢,烟年极快地翕动嘴唇:皇城司正追查细作,近日你要多加小心。
燕燕面色微凝,笑道:“劳烟娘子记挂,我近来一切都好,今日出来买些茶,回头送给我家大娘子。”
她也以唇语回应:有所耳闻,只是此事颇为古怪,指挥使也不知皇城司为何突然发难。
烟年又与她正常闲聊,中间飞快插一句:燕燕,那日我去觐见太后,她发觉了我是周人,但不知为何,她没有捉拿我。
燕燕眼角古怪地一抽,十指蓦然抓紧了茶饼,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一圈。
烟年知道,她定是怕自己叛变了。
做细作日久,长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只会觉得无人真正可信。
叶叙川其实并没有说错,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警惕、猜疑,这都是刻入了血骨的脏东西,余生都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