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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兰微h(第1页)

《摘兰》?微h

薄薄的青瓷被人捏在冷白的指间,她垂眸,缓缓摩挲着这指头大小的一个瓷瓶,瓶口还是湿润的,残留着一抹褐色的水痕,里头的药汁刚刚已经浊浊地从她唇喉间滚落下去了。

青绫朝服的文官跪在汀兰裙边,小心翼翼地为她套上软白的足衣,又仔细拂去裙摆和足面上的一点看不见的细尘。

殿下"

他眼眸含着哀戚水光,抬起脸来望向汀兰。

她却没有看他,只把脚收回裙下,把一根又一根的金钗花钿从发髻上摘下,随手丢弃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流泻而下,无牵无挂。繁复隆重的外袍被剥去,悄无声息地垂落在地,最后她身上只剩一袭素色长裙,裙角织着勾连的青色藤蔓,像绝世的青花瓷器。她盈盈而立,恰如一朵含苞的青色兰花在黑夜中抽出纤长的花茎。

原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她撑起身子,朝玉阶下走去,对他勉强露出个笑来,素色的裙角从他脸颊扫过,像柔软的云:宫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委屈你了。

为殿下做事,怎会委屈他神思恍惚地伏下去,额头抵在手背上,不自觉地咬紧了齿关。

殿下。

他的殿下。

亡国公主再不复往昔的繁华娇美,最后的骨气也只剩下黯淡的裙摆和素白的面容。他的殿下恍惚地向宫殿外走去,国破了,他的殿下将要成为那恶狼口中的血肉了。

青雾一样的袍角荡过门槛,缓缓消失在视线里。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将眼泪坠在殿下日日踏着的玉阶上。

汀兰是临朝的嫡长公主,也将是最后一位公主。她貌美心善,母族根基深厚,但再庞大的势力也敌不过帝王的忌惮,皇后一死,陛下就赐了一道抄家诏书,连带着这个曾经备受宠爱的公主也变得无人问津。

她自云端跌落,磨炼出了宠辱不惊的性子,性情也同先后一样温和内敛,总是捡来些猫猫狗狗悉心照料,却不想这次在猎场里救下只养不熟的恶狼。

宫殿仍然是如此古朴庄重的,浅色的垂纱从梁上拂着玉柱,殿下总是日日坐在纱后看帛书与古籍。

他有时可以上前伺候笔墨,同殿下辩经论道。是的,因为他也是殿下捡来的小狗,替殿下守着前朝。

有时就在晨光和月色里偷偷凝视殿下,以前他总在心里埋怨殿下身边侍女太多,挡住了他看殿下而现在这里只剩下他自己了。

边塞的风像恶鬼在哀泣,刮得人胆战心惊。

汀兰端坐在华贵的马车中,缄默无言地望着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车帘,赶马的车夫是个聋的,四周的胡兵都被吩咐过,纷纷离她有几丈远,她此刻其实可以哭一场,哭国破家亡,或骂一场,骂乱臣贼子,反正也没人听得见。

但大漠的风太苦了,令她齿根发冷,她只能默默抿紧了薄唇,将袖口攥得发皱。

药还不起效吗?她拧起细细的黛眉,但旋即又暗自思量:或许慢一些也好。

做那事的时候若是神志不清的话,总归显得自己不那么狼狈可怜她发出一声自己也未察觉的嗤笑,事到如今,亡国公主的献祭难道也能算尊严吗?

汀兰心里的的这点悲哀很快消减了下去,药效似乎有点发作了,肺腑里涌起一阵温热。令她苍白的脸颊上润起一点绯色,鸦羽一样的长睫也困倦地垂落下去了。

她不是蝼蚁,不可偷生,她是长公主,是王朝最后的血脉,有万民要敬仰她、惶惶地在哭求殿下救命,她的满腔心血如果有用,自然肯呕沥出来,但一一

汀兰阖上了眼睛。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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