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是亲人。”钟离慰略带自嘲道。
“不……”
钟离定一摇头,他父母齐齐看向了他,钟离定神色不改,“在你们决定回南上市那天,你们的性格和多年以来的行事,注定你们不会把我当钟离家现在的主人对待,你们会把我和钟离家当所有物,我对你们的不信任,已经造成了我们最开始的冲突,你们现在有一个能改善这种冲突的选择,那就是不入住钟康路。那么,既然我已经提出,你们怎么选择?”
他看了看母亲,又看向了父亲,最终定在了他父亲的脸上。
钟离慰神色微冷,看向了妻子。
钟离太太也坐了下来,脸上泪流不断,她木着脸,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口气淡淡道:“我以为那至少算你父亲的家。”
“不是,以前算是,现在不是,现在是我的。”钟离定朝她看去,淡道。
“你真冷血。”钟离太太擦着脸上的眼泪,笑了笑道。
钟离定无动于衷,掉头看向父亲,“所以,选择是?”
“就因为你担心你母亲会欺负宝都,所以你来了今天这一趟?”钟离慰抓住中心,和儿子“谈判”。
“不,主要是跟你们表明,南上市,钟康路是我的,在我的地方,我希望你们守我的规矩,”钟离定笑了笑,不太欣赏他父亲把矛盾中心转移到他伴侣身上的行为,他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人,不会无视事实要素,如此胡搅蛮缠,“爸爸,你没得到爷爷手里的东西,我得到了,是因为我比你更适合得到钟离家,例如,就如此刻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
他的强硬与冷酷,决定了钟离家未来的走向。
如果他是一个能被回来的失败者夺去掌控权或者影响过大的当家人,那钟离家早就没有什么继承人可言,早断在他祖父那一代了。
“我们不会回去,如果……”钟离慰刚开口,就被太太打断了。
钟离母亲咆哮出声,“凭什么?那是你的家!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你被你儿子赶出去不能回家!真他妈的滑天下之大稽!钟离慰,钟离定,你们父子俩不要脸,我还要脸!”
“外面的人欺负你爸,你也欺负他?”她泪流满面,看向钟离定,一身痛不欲生的悲愤、伤心,“他就想回个家而已,休息一下,你非要搞那么复杂?你就跟那些被权欲吞噬了的畜生一样!你才二十几岁,你的心就要这么狠这么脏了吗?你爸爸就算到现在也比你干净!老爷子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来了,你们真是一丘之貉!”
钟离老爷子不喜欢他这个儿媳妇,钟离太太也不太喜欢那个古板专制的老公公,上一辈交手的不悦不喜衍生到现在,让她瞬间忘了她心一横放弃儿子选择事业和丈夫的愧疚,把儿子和他爷爷绑在了一起“清算”。
“惠茹!”钟离慰见太太失控,立马大叫了一声,想打断她的口不择言。
但话已经出来了,钟离定也知道这是母亲的肺脏之言,决不是她的无心之过。
人想说出来的话,不是糖就是矛,不是想得到喜欢,就是想伤害对方,钟离定对母亲的话也说不上伤心,因为他自己都已经先预设了她的行为,她不过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还比他猜测的那样更过激了一点,坐实了他的判断,这样反而有助于他再次预设他母亲以后的行为。
他母亲说得其实也没错,他确实把事情弄得很复杂。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弄不来简单的事。
他的简单,只属于简单对待他的人。
“不着急,”钟离定站了起来,站在他们中间,面向父母,沉静道:“你们商量好要住还是不住,我的态度已经表明。”
“不要找宝都,那是我的底限,”他看向母亲,神色未变一分一毫,分外沉着道:“要不,我会把你们扔回给霍庆逸。”
钟离太太想也不想,抓起身边桌子上的一个玻璃花瓶,砸向了儿子。
第八章
“你走!”钟离定闪避躲过,迎来了母亲的这一声怒吼。
钟离定离开了病房,刚出去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回头。
他这几年确实变得格外残酷残忍,而无数次夜深人静,他面临各种艰难决择的时候,陪伴他的都是宝都。
他因为时而要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时陷凶狠,而面对阴沉冷酷的他的那个人是宝都,静静赖在他身边不走的,一直都是那个小时候就说喜欢他,大了还在喜欢着他的男孩。
他视钟离定的一切变化为理所当然。
不管这是上天对一个人人生的塑造,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因为宝都对他就是有那么单纯的好,钟离定都不打算放开卓宝都这个属于他的命运。
人的福气是有限的,而他极其擅长抓住了就不放手。
宝都是属于他的,而母亲不是,母亲属于她自己,还有她的丈夫,钟离定对她有些感情,但并没有舍不得。
他往前走,母亲在身后带着哭音喊:“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可你的母亲只有一个,这些年我们对谁都说你是令我们最骄傲的孩子,我们并没有那么不爱你。”
钟离定经历过渴求父母的爱的那个阶段,他并不是天生生下来就不爱父亲不爱母亲谁都不爱,他也经历过对父母累积过太多的失望最终没有期待的过程,那些孩子的渴盼和失望,他都经历过,但这一切在老爷子死去后,变得有些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