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得很快,有悖于他一贯散漫浪荡的作风,也许是因为急着带她看医生;她看着窗外不熟悉的路,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答得很快:“白公馆。”
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抿了抿嘴,耳畔轰隆作响,方才被揪扯的头皮开始火辣辣地疼,尽管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可她仍然确信自己不想在此刻见到他的父母。
“我不去,”她静静地说,“请送我回家。”
这语气是有些太客气了,而“家”那个字又似乎让开车的男人十分不满。
“家?”他的语气甚至带了点讽刺,“哪里算家?”
“那个畜生安顿你的房子?”
“还是你吃人的娘家?”
她皱起了眉,心里又感到刺痛,因为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于是也跟着感到自己无处可去了。
“我不去白公馆,”她却依然坚持这么说,“如果你不送我回家,就请停车让我下去。”
薛家的小姐永远温吞有礼,即便在这样的情境下说话依然斯文客气,只可惜语气里的执拗是无可转圜的,他从后视镜里看她,只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正为要去哪里的问题而耗神费力。
他沉默着,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半晌后还是调转车头开向了她婚后居住的那座小洋楼。
“谢谢。”她的声音从后座传过来。
他没说话,眼中倒映着长街霓虹。
水野医生原本是被叫到白公馆的,后来才得到消息说改了地方,等人紧赶慢赶地过去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那时是夜里十二点过五分,薛小姐已经回了二楼的卧室休息,只有二少爷还留在一楼的厅里陪着,室内没有烟味,看来他是难得的收敛起了自己的瘾。
“上去看看吧,”他亦有些疲惫地对他说,“……仔细些照顾。”
水野医生点了点头,很快上了二楼,进房间后才知道薛小姐受了外伤,看样子是遭遇了一番很可怖的摧残,脸颊上的掌印已经泛起青紫,黑发掩盖下的头皮亦显出了斑斑血痕。
他为她处理了外伤,又用药物控制了她的咳嗽,姑且算是稳定了病情,与此同时心里又以为这伤是白先生给留的,出门到一楼时便有些为难地对白清远开了口,委婉地说:“这位小姐的健康状况原本就很不理想,白先生若不想闹出人命……下次还是……”
白清远皱起了眉,眼中的阴郁之色变得更浓,左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想掏打火机,拿到一半动作却又停住了,脸色变得更不豫。
“知道了,”他声音低低地回答,“先生辛苦。”
送水野先生离开后白二少爷在一楼的厅里独自坐了一会儿,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一点走动着,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已经出了神;直到彩娟端着空药碗从楼上下来他才从沙发上站起,这次便不停顿地朝楼上走,错身时彩娟含着眼泪叫了一声“二少爷”,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说:“没事,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