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修时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姜幸却抹了把脸,冲他大吼一声:“滚!”
还有下人在这,姜幸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如此逾矩,姜修时脸上羞愧难当,喉咙中的话顿时又吞了回去,他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姜幸看着那个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在漾春楼的时候,秋十三娘每次看到她哭,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嘴上说着甜滋滋的话哄她开心。不论是她做错了事,还是她受了什么委屈。
她一生里何德何能,让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对自己那么好,她又是造了什么孽,让一个至亲之人弃自己如敝屣。
红绸头一次看到元娘这么哭,一下就慌了神了,手忙脚乱地递上去手帕,眼睛里霎时也晶莹一片。
“元娘,别哭了,为了大少爷落金豆子,不值当呀!”
姜幸轻轻抬了抬头,一边用手帕按着眼角,一边问她:“为什么不值当?”
红绸一愣,扭头看了看紫绢,眼神犯难,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
紫绢蹭了蹭姜幸落着泪的下巴,声音温和似水,柔软地触碰到她内心深处:“大少爷是没将元娘放在心上的人,便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元娘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人伤心,至于他骂元娘那些的,元娘已经讨回来了。”
“再哭,就不值当,就好像元娘放不下似的。”
姜幸怔怔地看着两人,心绪却慢慢平复下来,她自认并没有觉得有多委屈,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落泪,原来是因为自己还没放下。
她还以为自己在两年前,大哥第一次转身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呢。
姜幸转身,慢悠悠地走到内间,若有所思地走着,脚步有些虚浮,红绸要跟上去,却被紫绢拦下了。
“让元娘好好想想吧,我们不要打扰她了。”
“可是……”红绸有些不放心。
“元娘是个通透的人,她会想明白的。”
姜幸坐在床边,脑中一遍一遍回想着刚才大哥说的话,脸色却一直很平静。人有时候越是觉得自己不在意某个东西,实际上就越是在意那个东西。
真正不在意的,连看都不愿看一眼,想都不会想起。
就像大哥对她一样。
姜幸除了十三娘,这十六年来拥有的东西很少,如今多了一个红绸一个紫绢,也就仅此而已,可是大哥,他有父母,他有妹妹,他有大嫂,他还有前途无量的为官生涯,他什么都有,他不缺姜幸一个。
姜幸轻轻叹了一句:“紫绢说的真好,只要讨回来便好了,以后什么都不再奢望,讨回来就好了……”
“你还真是厉害。”
姜幸本是自言自语,却突然听到一声搭茬的,她一惊,急忙回过神来,吓得抓紧床上的枕头,四下去看:“谁!”
“我。”声音从房后的窗户那里传来,那人说了句没用的话后,轻声敲了敲窗框,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姜幸却从那句简短的话中听出了来人是谁。
她漫步走过去,将窗子打开,就看到季琅坐在墙头上,衣服里兜着一堆樱桃,看到姜幸之后,他从上面利落地跳了下来,神色不明地走过来,眼神乱飘。
“本侯可不是故意听墙角的,我来这里摘樱桃,没想到是你住的地方。”季琅似乎是在解释。
姜幸探出去头望了望,果然看到墙角那边长着两棵樱桃树,一棵白樱桃一棵红樱桃,都长得滴溜圆,一看就很好吃。
季琅看见她的动作眉头皱了皱,声音不满:“你不信我?”
姜幸摇了摇头,将视线移回来,抽了口气,红着眼睛对他道:“现在信了。只是小侯爷当做没看见吧。”
季琅真的没看见,他只是听见了,可是就是因为没看见,那些话才显得格外刺耳,外人那样说说姜元娘也就罢了,毕竟是外人,姜修时是她的亲哥哥,怎么能说出这么扎心的话呢?
他看到姜幸微微低下了头,两眼之下染着一抹红色,刚才哭过,现在还有些抽噎,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