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机,看到两个小时前,姜枫在追赵琳琳的助攻群里嚷嚷要感谢林维桢,后者应着姜枫的风格回了一个表情包。
何清其实很欣赏姜枫这样明亮的性格,这种“喜欢就去追”的架势。但他自己不善表达,也不知道如何建立一段感情,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和同宿舍、同组的人一起吃饭、上课,剩下的时间都献给了繁重的课业,和深埋于心的理想。
和林维桢做同班同学的前两年,何清与他也没有过多交集。
想到林维桢,何清心里一顿,刻意把步子放慢了一些。
一中是全寄宿学校,上学这些年,和同学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还要多。而林维桢就是光源一样的存在,有他的位置是全班最热闹的地方,有他的比赛是观众最多的场次。九班临着教学楼的连通过道和一间被改造成流动书屋的小玻璃房,晚自习下课,何清路过玻璃房还不小心撞见过几次告白现场。
姓林的简直是个情书收割机。
而何清的生活很淡,像清澈见底、汩汩而流的小溪。早起晨跑,买早餐、提前十几分钟到班里,在早读铃声响起前列好一天的计划。上午课程结束,他会避开食堂的人流,在班里看会儿书再去吃午饭,午休过后是下午的课程。六点半回班前,他或是去操场跑跑步,或是找个能吹风的地方听一会儿歌。晚自习如果提前写完当天的作业,便多做几套题,日复一日,月月如此。
高三伊始,班主任按照惯例重新排了座位,何清把抽屉放不下的书都塞进箱子,推着走到窗边的位子,一抬眼便看见林维桢笑道:“何神,以后多关照啦。”
蒋海莹托着腮,夸张地叫道:“我这是什么神仙运气,能跟何神和老林分到一个组!”
林维桢隔空跟蒋海莹击了个掌。
何清没接话,对他而言,分组不过是在阔大的湖面荡起一朵涟漪,并没有太大影响。
但林维桢的确有种难以言表的吸引力,何清用余光瞥去,少年精致的五官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瞳孔被映成金色。他像是注意到了何清的眼神,稍稍侧过来,一扬嘴角,酒窝若隐若现。
何清强迫自己镇静地低下头,旁若无事地做起了下一道题。
高三的第一个月便称得上兵荒马乱,各科老师一齐加压,大考小考纷至沓来。蒋海莹从前课间,但凡有三分钟都要往外跑一圈儿,现下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座位上,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何神,给我讲道题呗!”
何清看了看,示意蒋海莹看向林维桢:“我还没做这道,要不问他?”
蒋海莹一拍脑门:“哎,看我,都忘了咱们老林也是小天才呢!何神的光芒太耀眼,都把你遮住了!”
林维桢从卷子里抬起头,握笔的手一顿,笑了笑接过蒋海莹的错题本。
林维桢的成绩徘徊在班级十名左右,但放在全年级就是一百开外。一中强手如林,靠前一些的学生从来不说什么考一本,都是按超过一本线几十分来算。
但开学模拟林维桢成绩并不理想,掉到了班级近二十名,连何清也觉得有些奇怪。
同桌大概是学生时代最亲密的人,喜怒哀乐都靠的太近。发作业的时候,他的本子在你的桌上,收卷子的时候,他最后一大题写了几行都看得一清二楚。太近便意味着难以伪装,何清渐渐发觉,林维桢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并不完全一致。
骄傲的人最容易看见别人的骄傲,自己顶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名声,才更看得清温和表面下的冰冷。
周五放学前,班主任给有些躁动的气氛泼了一盆凉水。
“高三的重要性不需要再多讲,”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缓缓道,“下周保送选拔流程就陆陆续续开始了,这多少会引起浮躁。”
他加重语气,话锋一转:“但我们是理科班,根据往届经验,大部分同学是会放弃保送资格的,即便是有志于走保送小语种路子的同学,也要做两手准备。希望大家沉下心来,把一质检,而不是保送考试,当成近期最重要的事情。”
“下课。”
随着班主任离开教室,周围嘈杂声骤起,蒋海莹噘着嘴道:“虽然老高是为我们好,但他怎么知道咱班没有能考上2的保送生嘛!是不是啊老林,苟富贵,勿相忘!”
林维桢方才一直在愣神,听见蒋海莹喊自己,才抬起头,“嗯”了一声。
何清觉得他状态有些不对,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笔,听蒋海莹接着问道:“你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考小语种的话,跟文科班前几名比你也没问题的!”
“我……”林维桢抿了抿嘴,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放弃保送。”
“什么?!”蒋海莹一脸惊愕,“你怎么放弃啊,你不是挺想学语言的吗?”
“别问啦,”蒋海莹旁边的韩婧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走走走,吃饭去!好不容易挨到星期五了,咱们去吃顿大餐!”
林维桢低下头,提笔半天,和圆周曲线大眼瞪小眼,一个字都没落下。
何清合上书,语气自然地问道:“吃饭吗?我这周留宿。”
一中有很多学生不是本地人,周一到周五全校寄宿统一管理,到了周末,本地人一般会回家,而外地学生常常申请留宿。何清是本地人,但他觉得学校氛围更好,大考之前也时常申请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