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晏础一语成谶,那个雨脚峰的年轻金丹剑修庾檩,果然是个天生有反骨的小王八蛋,竟然放着事成之后,可以按功封赏捞到手那个的篁竹剑派掌律祖师不要,偷偷与宗主竹皇告密了!
再就是封山一甲子、闭门思过的秋令山陶烟波,今天竟然要与自己,随时准备一起合力出剑,截杀夏远翠!
秋令山那边的陶烟波,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天不是说好了,你竹皇只是重伤师叔夏远翠,让其跌境至地仙,就此老死?
为何今天登山之时,竹皇直接遥遥以心声一句,让他陶烟波跟晏础准备替夏远翠收尸。
第二场天大的变故,再次发生在正阳山头上。
老祖师夏远翠的道场,一座满月峰,被两位上五境剑仙硬生生打成了一座……缺月峰。
祖师堂金玉谱牒上边的一师叔一师侄,同样的玉璞境,同样使用的正阳山剑法,最终剑术高低,却有云泥之别。
从竹皇登上满月峰,面见师叔夏远翠,再到剑光四起,照耀诸峰,最后竹皇单独御风离开满月峰,说要立即议事。
其实还不到一炷香功夫。
一场让外界看得惊心动魄的问剑落幕,竹皇依旧一身法袍洁净,不染纤尘。
他没有直接御剑去往山巅祖师堂,而是剑光画弧骤然下坠,转瞬间来到一线峰的山脚,飘然落地,长剑归鞘,竹皇微笑道:“郭掌门。”
郭惠风目瞪口呆,呆滞无言。
竹皇笑道:“清理门户,欺师灭祖,不得已而为之,让郭掌门看笑话了。”
郭惠风整个人都是懵的。
竹皇直截了当说道:“雨脚峰庾檩与你们凌掌律争夺裁玉山,野溪与蕲河汇流之地的那场风波内幕,我都清楚,这件事,是我们正阳山理亏了,所以接下来一线峰那边就会有场紧急议事,其中一项议程,就是讨论裁玉山归属、以及确定竹枝派往后与正阳山
的关系,我准备让你们花三十颗谷雨钱买回裁玉山,同时维持竹枝派与我们的旧藩属关系,至少在我担任宗主的时候,始终不变,绝对不会让竹枝派有沦为下山的忧虑,郭掌门意下如何?”
郭惠风默然点头。
做梦一般。
竹皇笑道:“郭掌门,我们是君子之约,口头约定即可,还是稳妥起见,双方签订一份纸上契约?”
郭惠风看着竹皇,沉默片刻,长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我信得过竹宗主!”
竹皇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郭惠风说道:“竹宗主有事先忙,我这就回竹枝派了。”
竹皇笑道:“远亲不如近邻,欢迎以后郭掌门常来这边做客。”
晏础和陶烟波隐匿身形,施展了一门秘传剑脉遁法,去了一趟满月峰。
见到那位坐地而死、横断剑在膝的老人,浑身浴血,致命伤在眉心处,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窟窿,鲜血潺潺涌出。
陶烟波喟然长叹一声,满脸伤感神色,不知是见此场景,作芝焚蕙叹,还是兔死狐悲,忧心自己的下场,会不会步其后尘。
晏础面无表情,与老人拱手行礼,死者为大,荣辱是非俱往矣。
晏础再蹲下身,轻轻用袖子帮忙老祖师擦拭掉脸上的血迹。
过云楼那边,陆沉问道:“咱俩要不要凑近了再看一场祖师堂议事?”
陈平安说道:“我怕陆掌教到时候来个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再撤掉障眼法,把我一个人留在祖师堂里边。”
陆沉哈哈笑道:“这就有点尴尬了。”
收敛笑声,陆沉叹息一声,“可怜月有阴晴圆缺,可惜笔墨由浓转淡。”
青山林立,诸峰叠嶂,近山浓郁墨绿色,稍远青翠色,更远淡青色,最远灰色,颜色层层浅淡而去,遥遥青山终究不再远翠。
世间情与景,沤珠槿艳,过眼云烟。
一线峰祖师堂内,竹皇坐在宗主座椅上,说道:“今天只议三件事,诸位听着就是了。”
第一件事,夏远翠已死,满月峰峰主之位,暂时由他竹皇兼领。
竹皇甚至没有解释夏远翠为何会死,这场满月峰的内讧问剑缘由到底是什么,需不需要在正阳山年谱上边“润色”一番……
皆一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