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得知新军正赶来山西增援,但姜镶仍然没有多少坚守的勇气,之前来太原是有谣传说镇东侯会亲自带兵辞京出征,现在既然镇东侯还在京师躺着而且生死不知,姜镶就失去了在太原继续抵抗的决心——本来也没有多少。
“新军竟然会有一个营叛乱,背叛黄侯,”这个消息让姜镶感到非常恐惧:“看来就是黄侯手下也有不少人对取胜缺乏信心啊,不然他们为何要背叛黄侯?”
“不过大部分新军将领还是支持黄侯的,支持朝廷的。”姜镶的幕僚说道:“这次黄侯虽然不能前来,但贺帅是黄侯手下第一猛将,也未必没有胜算。”
“要是连黄侯的手下都统统反了,那我还有什么好等的?许将军此番带着几十万大军前来,他后门跟着的顺王更是兵多将广,我们这四万人够人家填牙缝的么?”姜镶不认为贺宝刀能与镇东侯相提并论:“当然是未必没有胜算,但我们还是不要莽撞行事,先回大同去吧,若是贺帅确实能占到上风,我们再来相助不迟。”
姜镶说走就走,不顾巡抚蔡懋德的苦苦哀求,当天就率领军队离开了太原。连在忻州都不停留,日夜兼程赶回了相对暂时还算安全的山西北方重镇大同。
失去了姜镶的大军,太原城内还剩下不到两万晋军,巡抚蔡懋德仍想垂死挣扎,在姜镶走后的第三天,装甲营已经抵达太原城外二十里。蔡懋德召集城内晋军将领,号召大家誓死守城,等待新军前来救援。
散会后,得知顺军已经兵临城下的晋军将领当即就有近半逃出城去向许平投降,入夜后,剩下的一半中又逃走了几个,蔡懋德接到报告剩下的将领也在私下商议是否还要继续抵抗。
第二天清晨,知道将领已经不可靠的蔡懋德亲自登城鼓励守城士兵,号召大家坚守待援,太原乃是千古雄城,墙高壕深,并储备有大量的军火和粮草,蔡懋德向士兵们保证坚持上几个月都毫无问题,更引用开封的例子说明顺军缺乏攻城手段。
不过未等巡抚把话说完,城楼的守军就大哗:
“无论粮草多么充足,都迟早有吃完的一天……”
“给开封解围四次,次次被顺军打得大败,蔡大人凭什么说太原就能解围?”
“许将军从不屠城。”
更有士兵们大叫:“等粮草吃完了,要是许将军不给我们粮食,蔡大人就该让我们吃人了吧?要是许将军还给粮食,朝廷又该派个马督师、狗督师来决汾水灌城了吧?”
之前崇祯为了鼓励各地官员和士大夫竭尽全力为他效忠镇压闯军,已经把侯询释放回乡,蔡懋德发现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哗变的士兵并没有上来拿这个光杆司令的意思,一个个带着冷笑看着巡抚大人,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蔡懋德跌跌撞撞地回到巡抚衙门,不多时听到城外传来如雷的欢呼声,一个老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闯贼进城了!贼酋是李来亨。”
“知道了,”蔡懋德举起桌上的一个酒杯,把其中的药酒一饮而尽,发出最后的一声大骂:“魏兰度你这个奸贼,真是死有余辜!”
……
金求德的回忆录由他的子孙整理出版,此书一出顿时引起轰动,遗作中写到很多鲜为人知军中秘辛,被众多历史学者视之为不可多得的第一手材料。至于导致他丧子之恨的北京之变,金求德更是浓彩重墨,大骂许平、魏兰度二贼狼心狗肺,早在山东的时候就沆瀣一气,在开封魏兰度更是贪生怕死,私通许平背主忘恩。还断然驳斥了那些有损先王名誉的有关北京之变的谣言,斥之为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活命而制造的无耻谰言。
又两年,京师
“老爷,李大夫来了。”
一个衣着华丽、正坐在石桌旁读书的俊秀年轻人闻言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到花厅门口去迎接贵客。
“李大夫来了。”
主人向和他年纪相仿佛的客人问好。
“魏兄,许久不见了。”
宾主在典雅精致的花厅中坐定后,主人开门见山地问道:“李大夫,明日之事,你到底是助我还是背我。”
说话的时候,主人的手臂微微抖了一下,不小心将内心的紧张透出了一点来。
“魏兄,”客人凝视着主人的眼睛:“放弃吧,这个提案是不可能通过的。”
“为什么?”主人大叫一声:“难道我就听任天下人这样肆意诬蔑先父吗?”主人愤怒不已地嚷道:“先父对先王忠心耿耿,蒙冤而死,可就仅仅因为涉及到执政王的尊严,几乎所有的知情人都缄口不言,我若是不为先父洗脱冤名,真是枉为人子了!”
“没有人说魏兄不可以、不应为为先翁讨还清白,对北京之变,魏兄知道我也是疑惑重重,但这个提案……”客人摇头道:“若是魏兄觉得有人故意诬蔑先翁,应该去公堂讨还公道,而不是来国卿院。”
“李大夫,你什么时候也成了齐王府的说客?”数年来在公堂上的处处碰壁,已经让主人怒不可遏:“我寻遍了天下最好的讼师,但没人说我能打赢这个官司。”
“这个官司确实是打不赢的,金求德书中是有不少捕风捉影的东西,但这些地方他用的也是‘我想’,‘我认为’,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个人想法,国法不因言罪人,更不用说一个人是怎么想的。”
“但人看了这本书,就会认为他想的是真的!”
“魏兄,难道你真认为国卿院可以立法不许人想什么吗?”
“我没有要求这个,我只是要求修一部官史,而证人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就是做伪证。”
“这不可能。”客人仍在摇头。
“为什么不可能?每一朝都要修前朝的史,为什么我们偏偏不修?”主人更是愤愤:“现在没有皇帝了,难道我们仍然要为尊者讳吗?”
“魏兄说的是,我们没有皇帝了,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修史了。”客人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递到主人的面前,这本小册子上书写着四个大字《太祖实录》:“魏兄看过这个么?是一些京师的闲散文人自己写的,他们称先王为太祖,甚至还给先王上了足有二十多个字的庙号,虽然参与写书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先王旧部,里面的史氏赞语更是竭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但这本书卖得不错,有很多人愿意买,所以一版再版。魏兄,我们没有皇帝了,有人愿意像这本书歌功颂德也好,愿意像以前的《庄氏明史》那样痛骂先王乱臣贼子也好,只要是自己出钱,国家是不会管的。而魏兄你要做的,是让国家出钱来修史,用国民的税金来达成你的心愿,这绝对不行。”
“修史是一件大好事啊,我已经联络了很多大学先生,他们都愿意参与其中,而且元辅也说了,只要国卿院不作梗,他也认为应该修史。”主人激动地说道:“李大夫,难道许将军不是先翁的好友么?难道你不像许将军得到一个公正的评价么?”
“许将军确实是先父的好友,如果当年那仗是许将军赢了,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