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可笑?女孩子学坏学好,有关终身,不是好笑的事,那自然是笑自己的话没见识!胡太太倒有些不服气了。
『我的话说锗了?』她平静而固执地,『而且听说路上不平靖,梅玉不要去!』
『路上不平靖,那么我呢?你倒放心得下?』
『你跟梅玉不同。』胡太太说,『又有尤五爷照应,我自然放心。』
『那就对了,梅王跟我在一起,你还有啥不放心?』
夫妇俩的交谈,针锋相对,而且是『绵里针』,劲道暗藏着,但毕竟还是胡雪岩占了上风,胡太太争不过他,还有一着棋,拿老太太搬了出来。
对母亲说话,自然不能那样子一句钉一句,胡雪岩依旧是对梅玉的那套说法,说要有个亲信的人替他管帐,不过一套假话,比对梅玉说的还要详细,他说有些交际应酬的帐目,没有凭证,如果不是当时记下来,事后就搞不清楚。而这些帐目,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要把梅王带去帮忙。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如果有男孩子,何必要带梅玉出去?哪怕有个
亲侄儿也好了!苦的就是没有。『
这是胡雪岩灵机一动的攻心之计。胡老太太果然在想,梅玉如果是个男孩,十五岁便可以跟他父亲出去『学生意』,有五六年下来,足可以成为你父亲的一个得力帮手,生意做得发达了,不患后继无人。如今就算马上有了孩子,要到十几年以后,才能成人,缓不济急,对胡家来说,是吃了亏了,不免有些怨儿媳妇,耽误了这十几年的大好时光。
这一下胡太太又落了下风,胡雪岩则甚为得意,但再想进一步打听他妻子到了湖州的情形,却是失望,听梅玉的口气,她母亲根本没有跟她说过。
就在这天晚上,钱庄里派人来通知,说刘不才已经从湖州回来,请胡雪岩去有话说,可想而知的,必是关于芙蓉的事,否则刘不才也是熟客,何不到家来谈?
估量到这一层,他首先就要注意他妻子的态度∶『奇怪!』他试探着说∶『刘不才怎么不来?反要我去看他。』
『你管他呢!』胡太太夷然不以为意,『你去了再说。』
胡太太的沉着实在厉害了!等跟刘不才见了面,才知道她跟芙蓉已经见过面,只说她是跟胡雪岩共患难的糟糠之妻,然后留下一张五千两银票,就告辞了。
『有这样的事!』胡雪岩说,『我实在想不到。』
『谁也没有想到。』刘不才很尴尬的说∶『芙蓉要我来问你的意思,才好作去留之计。』
于是胡雪岩又改回原来的称呼∶『三叔!』他说,『请你仍旧回湖州,叫芙蓉不必着急。我自有办法。』
『是什么办法呢?』
『这一时说不清楚。』胡雪岩这样答道∶『三叔,反正我一定对得起芙蓉就是了。』
这话恰好是刘不才听不进去的,照他的私心打算,最好胡雪岩再给个三两万银子,让芙蓉下堂,别求归宿,省得自己沾上这点不十分光彩的裙带亲。
而现在听他的口气,适得其反,刘不才虽然失望,却不便多说什么。
『你新年里的手气如何?』胡雪岩故作闲豫地问。
这一问,刘不才又高兴了,『实在不错!』他笑得合不拢口,『所向披靡,斩获甚丰。』
大概是赢得不少。胡雪岩心想,趁这时候得要规劝几句。『三叔!』他说,『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你见过哪个是在赌上发迹的,现在你手上很有几文了,应该做点正事。』
『我的帐都还清了。』刘不才说,『还赢进一张田契,我已经托郁四去替我过户营业。』说到这里,他又感慨他说,『一个人真是穷不得!手头有几个钱,别人马上不同,就在这几天,有好几个人来替我做媒,劝我续弦。』
『那是好事啊!』
『不忙!』刘不才摇摇头,『让我潇潇洒洒,先过几年清闲日子再说。』
『这就不对了!未曾发财,先想纳福,吃苦在后头。』胡雪岩说∶『三叔,我劝你把世德堂恢复起来。』
『咦!』刘不才诧异,『你不是要我帮你开庆余堂吗?』
这件事几乎连胡雪岩自己都已忘记了,『自己人我说实话,这要慢慢再说了。就是开起来,我也要另外请人,三叔,』他说,『你的长处不在这上
面。『
一听是这样的答话,刘不才不免有些伤心,『雪岩,』他怨艾他说∶『你看看我只会赌钱?』
『不是这话,不是这话!』胡雪岩倒觉歉然,极力安慰他说,『你的长处我都知道,将来我有大大仰仗你的地方。』
『那么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