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训心里一动,此话大有来历,因将身子欠了一欠,倚在那攒金丝弹花软枕上,软软地问:“姐姐有何事吩咐?”
郑侧妃看她那倚仗着太子宠爱就不把自已放在眼里的样子,心内益发来了气,因要对付云阳,少不得强自压了下来,那脸色却略微有一丝变动,这些,谢昭训自然看在眼里。
郑侧妃道:“妹妹今天摔到哪里了?”
谢昭训心内一紧:“不知道,太医已看过了,妹妹是后来醒的,这事,想必太子爷清楚吧!”
郑侧妃心里一惊,这谢昭训果然不好对付,自已才问了问,她就拿太子来作挡箭牌,这么自大的人看样子是不会和自已合作的,不说还好,若说多了反而招祸。
郑侧妃心下作了一番权衡,便站了起来,笑道:“妹妹大好,我就放心了!”说完便告辞。
谢昭训原以为她会说什么,没想到随便地问了一句话,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不禁有些诧异,也不留她:“姐姐走好,妹妹若好,定前去拜见姐姐!”
郑侧妃笑着,走出西暖阁,心道,你们斗吧,不论斗倒哪个对我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正值阳春三月,御花园内倒是繁花似锦,飞燕鸣莺,柳条轻拂未央碧波,云阳暗道,这倒费了多少功夫,可是有一天我能在这里自由自在游乐,不像现在这样匆匆忙忙就好了。
太后住的地方叫永寿宫,从昭阳宫往右是凤仪宫,皇后娘娘居所,这两座宫殿中间便是太后的寿宁宫了,远远望去,檐挂金铃,柱印彩绘,十分的庄重华丽。
太后,皇上,皇后,娴妃娘娘早就来了。
寿宁宫内,香气袭人,宝鼎内薰的是太后最喜欢的郁金香。
殿内帷缦低回,太后头插成寿采胜凤凰簪,发髻高堆,金累丝五福头花耀人眼目,身穿金罗蹙鸾华服,十足的福态,宫女将茶奉上来。
太手伸出红蓝双宝护甲接着,轻启朱唇:“辰时已过,太子妃,太子还不见影儿,想是嫌着哀家这个老太婆了!”面上云淡风轻,经历了宫中多少风风雨雨之后,太后说话总是不温不火。
皇上知道这话严重,忙在一旁道:“母后,想必很快就来了的,儿子已派人叫去了,母后莫要生气!”
“生气!”太后将那蓝瓷白里的茶杯打开,水里面几条金龙上下翻腾,这就是有名的九龙杯,太后闻了闻茶香,脸色顿变:“这是什么!”
“太后常喝的冰崖梅花茶!”一旁的宫女连忙跪了下来,她预感到不妙,一身绿色宫装瑟瑟发抖起来。
太后冷眼看着,一时竟凝然不动。
“启禀太后,太子和新娶的太子妃前来请安!”是殿前执事太监。
“叫他们进来!”太后言语和蔼,如春风拂面,好像刚才没发生过甚何事,但那地上的宫女却不敢起来。
云阳和太子款步走入:“孩儿给太后娘娘,父皇,皇后娘娘,母妃请安!”太子上前见礼,云阳也上前。
太后看着他们,面上看不出表情,太子,云阳正欲起来,太后缓缓地道:“大胆奴才,翅膀还没硬就想在哀家面前摆谱,哀家倒要问你,你有几条命!”说完眼睛便看着下面,也不知是看那宫女,还是看着云阳和太子。
太子听了,忙又跪下,云阳少不得也跟着跪了下来,云阳心里明白,这太后是借题发挥。
宫女在地上听了,不由得全身发起抖来,道:“太后,奴婢不敢欺主,平时太后娘娘喝的这个,是以,奴婢今日没问便作了主,求太后饶过奴婢!”
太后将茶往地上一丢,好端端的一个九龙杯裂成了几片,水和茶叶溅得到处都是,太后衣角上,云阳脸上都有,但是,他们作声不得。
太后怒道:“这儿有你说话的份么,不识抬举的东西,来人,将她拖下去!”下面很明显,要开始刑罚了。
云阳知道欺主的罪名有多大,脸上刺字,送往冷宫伺候那些失宠的妃子们还是轻的,重的断手断断脚,活活痛死,她一急,便将头抬起,迎上了太后那阴沉的目光:“且慢,太后娘娘,孩儿有一事相求!”
太后听了这话,手不由得颤了一下,现时的自已,就是皇帝儿子,也不敢在自已面前说且慢两个字,太子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愤怒地瞪了云阳一眼,多事,说不定给自已惹祸,自已不是皇后所出,母亲出身不好,一直为人所诟病,太后也不喜欢自已,要是这个女人节外生枝,说不定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云阳却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她现在只想救那个宫女:“太后娘娘今番生气,全是冲着太子和云阳来的,的确,让太后久等了,云阳心里确实不安,太后毕竟是祖母,理应我们等祖母才对,但是这位姐姐无罪,她也是父母心头之肉,送入宫内也是万般无奈,现在永寿宫内一家三代,其乐融融,所以,云阳斗胆请求,请太后放过这位姐姐,能让普天之下都如永寿宫这般和乐。”
太后听了,没有说话,她拿眼瞧着云阳,好厉害的一位太子妃。
皇上在一旁听了,心内不由得暗喜,体怜下人,慈悲为怀,看样子自已没选错人,有母仪天下之态,他不由得回想起承平公主说的话:“皇上,云阳是妹子带大的,既然皇上有此心,妹子就将云阳拜托你了,妹子可以向皇上保证,皇上是绝没有看错人的。”是的,自已真没看错,皇上想了想,将洒金绣云阳龙袍略提了一下,站了起来,朝太后一施礼:“母后,于今正是合家欢乐之时,此时处置宫女,儿子认为不妥,还请母后三思!”
一旁的皇上见了,本来她是不想说话的,不管是云阳还是太子,都与她无关,而且娴妃因为这个儿子,一直就不把自已放在眼内,所以她倒乐见娴妃脸上挂不住,不过,皇上这么说了,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少不得也假惺惺一番,因站了起来,朝太后跪了下去:“太后,臣媳认为皇上所说在理,请太后三思!”
娴妃一直坐在那儿脸上不自在,见了皇上皇后求情,也欲站起来。
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一个宫女也值得你们这样!”因一挥手:“算了,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哀家就不治你的罪了,不过,罚还是要罚的!来升,你领出去看着办吧!”
“是!”来升就是永寿宫的执事太监,他忙将那宫女领了下去,这次,顶多是扣扣月例银子而已,云阳松了口气。
第六十六章 家宴
太子在一旁奇怪地瞧了瞧云阳,他想起谢昭训的事,为了一宫女如此,她会做那种阴毒的事么。
娴妃娘娘皱着眉头站着,她头梳侧髻,面贴花钿,身穿一衣浅色淡金长裙,虽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她原是皇上一次微服私访,在河边遇到的浣纱女,当时,她尤如一朵未出幽谷的静兰,清雅脱俗,若人怜爱,可是进宫这么多年了,经历了**的争宠斗艳,她便由静兰蜕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无比,可是皇上对她却越来越冷淡了,总是觉得她身上少了点什么,这个连娴妃娘娘也感到纳闷,也是她所恐惧的。
娴妃娘娘现在唯恐皇上在立储的事情上有变故,要知道自已在朝中没有大臣支撑,娘家人都是目不识丁的老百姓,现在顶多也就是闻名一乡的富豪,连个小官都没谋上,这一方面,自已不是没想过办法,曾经也举荐过自已那个不成器的肥头大耳的哥哥做个七品县令,可是才过三天,他便挂印回去了,还文绉绉地说学什么古人归隐,直把自已气得几天都没吃进去饭,弄得内务府还以为自已又怀上了,巴巴地叫来太医一遍又一遍地瞧,直到太医肯定地说不是,一下子,昭阳宫便冷冷清清的。
所以刚才云阳替宫女求情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怪云阳多事,太后岂是好惹的,前朝大将窦唯高的长女窦琳琅,在家里时名声就传遍整个中山国,不但文才出众,更兼得武艺超群,而窦唯高又是先皇得力干将,所以自然而然窦琳琅便成了皇后,这窦琳琅成了皇后之后,**之中,便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兼之窦家兵权在所,连先皇都让她三分,所以立储之事,若是她反对,恐怕就要生变故,何况皇上还有一个儿子在外面,所以她心里十分怪罪云阳,怨她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