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站了起来,贴身宫婢明珠忙上前搀扶,弯着腰,低着头,十分的恭敬。
太后将余光扫了她一眼,刚才她说过的话还在自已耳边回响:“太子妃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并没见红!”
并没见红只能说女人出嫁之前行为不正,什么都没又说明了什么呢!太后略皱了皱眉头。
刘司膳带领一干宫女早在万寿亭候着,太后吩咐,今日在此用膳。
刘司膳原是江南醉仙楼老板的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又烧得一手好菜,后民间采选,便将她选了进来,谁想没被皇上看上,倒被御膳房看上了,于是,当时的赵司膳对她青目有加,如此,呆了二十来年,赵司膳走后,她便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司膳的宝座。
昨日永寿宫的侍婢明珠传话,说今日太后要在万寿亭设宴,所以一大早,她便准备好了,一直候着,谁想过了辰时,还不见影儿,刘司膳有些急了,有些菜,像百子献寿,如果冷了,那就味同嚼蜡,太后会要怪罪的。
太后一行迤逦而来,皇上在后面,皇后,娴妃次之,再后面就是太子和云阳。
云阳看了看太子,只见到他一头长长的乌发束在头顶,上面一顶金冠,身材修长,脖子露出一段白皙的皮肤,倒也是个美男子,只是为人让人摸不着头脑,云阳算计着如何同太后,皇上将事情说清楚。
现在的她越来越坚决了,不要说这皇宫似海,明争暗斗的事,倒是这礼仪就让人够难受的。
她斜眼看着太后的影子,虽六十多岁,但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头顶上的簪花,钗,扁方什么的,整整地堆了一头,倒也难为她了。
太后入席,刘司膳领一干宫女忙跪倒在地上:“恭迎太后娘娘!”
太后略点了点头,刘司膳又领众宫女一一行礼。
太后坐定,有宫女忙上前,一手拿金筷,一手拿传菜盘,立侍一旁。
太后看了看,道:“今日这菜有何名目!”
“禀太后!”刘司膳上前:“今日是太后为贺新太子妃而做的宴席,所以奴婢以多子多寿为题!”
“嗯!”太后点头,看了云阳一眼,多子自然为她,云阳却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只想着自已的事。
“第一道为万寿金糕,是祝太后身体金安,多福多寿!”刘司膳报菜名,旁立宫婢忙伸筷夹去,轻盈如燕子点水,不闻筷子响,绵软得入口即化的金糕已到碟中。
太后先吃,只见她略略将头低下,后面立着的两个宫女忙上前护簪,太后轻轻地咬了一口,不见牙印,便将之放了下来。
下面是皇上,皇后,依次进食,都是轻轻一咬,轮到云阳,想是有些饿了,一口咬去,不见了一大半。
太后在一旁见了,不禁一愣,什么吃相。
太子见了,倒想起新婚之夜的事来,略皱了皱眉头。
皇后见了,悄悄地抿嘴一笑,真是丢脸。
娴妃闷不作声,这个媳妇第一天可就没给自已争脸,看样子得好好********。
皇上没注意到,云阳倒没想那么多,她现在只想着肚子饿的事,一口没吃完,便第二口将它全都吞下。
太子在桌子下狠狠地踩了云阳一脚,云阳正吃着,只觉得一阵尖痛从脚上传了过来,她忙去看时,却看到一道非常愤怒的眼光,原来是太子,云阳一下便明白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都九点多了,连早饭都没吃,你们不饿呀!
太后略有不快,不过,她也听到自已肚子咕嘟咕嘟地响着,她看着面前的这块糕,确实也想像云阳一样将它吃光,可是,自已是太后,这么个吃相,传出去怎么办,她有些佩服云阳的勇气了。
想当年,父亲征东讨西之时,自已一直在身边,那时自已百步穿杨,金刀快马,何等潇洒,何等豪情,可是,入宫之后,一切都不同了,说话得柔声细气,走路得碎碎撮撮,穿衣得精上加精,打扮得抹到发根,就连出气都不能从鼻孔出来,和人讲话得想了又想,活得什么劲儿,不过,这么多年终于习惯了,今天看到云阳这样,仿佛能看到自已当年的影子,她蓦然觉得云阳并不是那么讨厌的。
“第二道菜名为百子献寿,是用马奶皮子,牛奶皮子加上黄豆所制成,口感是脆,软,稍有劲道!”刘司膳话音刚落,一旁的宫女便把筷子伸出,盯着那道百子献寿。
“慢!”太后忽然说出了这么一个词,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惊,太后并没有立即说下去,只用双眼悠悠地打量了一下坐在面前的众人,眼光落到了云阳和太子身上:“哀家只怕没福气享用这道菜吧!”
宫女们慢慢将手收回,刘司膳吓了一跳,难道自已做的这道菜出问题了,恰恰被太后看出了端倪,不可能,马奶和牛奶都不是从外面运回来的,而是宫内圈养的马和牛,自已带宫女亲自挤出来,然后用炭火烧出奶皮,加入豆腐内模出来的。
皇上,皇后俱是一愣,只有娴妃脸色发白,她知道是什么事。
皇上只道太后还在生太子迟到的气,便出来打圆场:“母后洪福齐天,怎说没福呢,此菜若母后没福气享用,天底下谁还有福气享用呢!”
太后听得皇上这么一说,便哼了一声,脸色也难看起来:“这个么,就要问你的好儿子,昨日大婚的太子爷了!”说完眼睛便盯着太子,淡淡地,挟带着多少雷霆只有太子知道,只见太子十分地尴尬,白白脸儿一下子变得潮红。
皇上是何等聪明之人,他马上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眼角往太子那边一瞄,太子的表情尽心眼底,因心下着恼,可是母亲在上,如何也不能这个时候生气。
皇后冷眼瞧着,她岂能不明白,因此坐在那儿静观其变,心里却十分高兴,这一下,娴妃的笑话又看着了,因为她生的这个太子,母凭子贵,都踩到自已头上来了,宫中一起势利人也把她当成了真主子,自已心里正恨着,这下可好,娴妃自乱了阵脚,有得看了。
娴妃娘娘坐在一旁,脸色越发难看了,太后话到这个份上,她这个娘亲不得不站出来了,因退了几步,跪在地上:“太后娘娘,都是奴婢教子无方,您要罚就罚奴婢,太子不懂事,求您饶过他!”说罢,面容悲戚,似哭非哭,把好端端的梅花妆弄得不伦不类。
太后皱了皱眉头:“哀家说罚他了吗,有事没事便摆出一副哭相来,嫌我老太婆高兴了,你们不高兴,是吧!”看样子,她对这个娴妃不咋的。
“母后!”皇帝在一旁说话了,才先太后的一番话自已还来不及应答,娴妃便跪到地上,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小孩子不懂礼节,不争气罢了,他对太后道:“母后息怒,太子年纪尚轻,稀里糊涂做下了这等事,是有不合礼仪之处,待儿子好好教育,儿子不孝,还让母后动怒!”说罢,站起来,要跪下去。
太后听了这个话,便制止道:“皇帝不必多礼,皇帝日理万机,何等繁忙,这种家务之事,是哀家的份内事,太子不合礼仪,哀家自会查责到人,皇帝无须歉疚!”
皇上听了,看了看娴妃,没说话,他不知道太后要干什么,但一定和娴妃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