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润物细无声
因是午后,紫鹃得了黛玉的吩咐,就往秋浦街直接寻去。秋铺街前,横着的路是乌瓦巷、杏花坊。竖着的那条路,因靠近城西的贡院,就被人取名叫马行街。
一是代指这条路十分宽敞,能让四辆马车交错同行。二来,马在古人眼里多有成功的寓意,诸如马到成功之类的吉利话。取名叫马行街,也有指定行、一定成的好兆头。
紫鹃在马行街上才走了一半,就被眼前逐渐密集的人流所震惊。她来扬州的时候,秋浦街已经设街开坊,不知道当日有多热闹。
其后的日子,虽然也陪家里的黛玉、贾敏来逛过。但当时的秋浦街上的游客并不多,除了些来游玩的小姐、夫人。在紫鹃的印象里,秋浦街只是个歇脚的无聊去处而已。
可就这条说起来并不特别的一条街,今日却被疯狂的扬州人挤满,从马行街头就开始路堵,也不知道秋浦街里藏着什么宝贝。看的瞠目结舌的紫鹃,想想在家等消息的小姐,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去。
马行街的后半段尚能通行,虽然走得慢,紫鹃也没费多大的劲,就走到秋浦街的牌坊处。只是从这开始,里头的人流真是密织如雨,人声如雷。
放眼望去,除了数不尽的人头、衣冠、巾带外,就只有牌坊上的横幅迎风招展,更远处是各家店铺二楼上挂的彩旗标语。紫鹃抬头看了牌坊一眼,只见左边横幅上写着:欢度嘉年、买一送一。右边的横幅则是:买完就能抽奖,上奖五十两。
这两句话,倒是一点关子都不卖,直来直去的很。可扬州人哪里见识过这等手段,往日跟店家杀价,都得费半天劲才能讨些利惠,这秋浦街的主事如此做派,简直跟撒钱没区别。
紫鹃有些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心中泛起嘀咕:一件衣服才能卖多少钱,五十两银子,得卖多少才能赚回来?
到底是她自己没转过弯来,没想到世间有先涨价后打折的手法。其中门道,除了陈恒这个心脏的外来户,多数人都不会细想其中门道。
也别奇怪紫鹃能随意思考,因为走路这件事压根不用她费心。身后的人流已经推着这位姑娘一直往前,根本是想停都停不下来。
走过牌坊下的小商小贩时,这些人卖的东西更是杂七杂八,但唯独有一处地方是相同的,他们脸上个个都是喜笑颜开。只紫鹃路过的一会,光卖糖葫芦的店家,就已经做成三、四笔生意。
这样的热闹程度,对这些小商小贩来说,跟天上掉钱下来也没区别。紫鹃都来不及回头细看,已经被人群推入到秋浦街中。
如今的秋浦街上,多是金器、布行店为主,只零星夹着一两家茶铺。就这样,也拦不住扬州人逛街的热情。每个店面门口,都站着数量可观的人群。
毕竟在秋浦街买件衣服,不光送衣服,拿着店家开的票据去街尾,还有机会抽次奖呢。上奖五十两不敢想,要是中个半袋米、几瓶酱油也不错啊。什么时候见过人这样做生意,加上这里衣服价格确实不贵,扬州人逛的也很起劲。
紫鹃是个聪明的,她知道自己这样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就往人略微少一些的店铺门口挤。好不容易站在别人店门口,稍稍调匀着呼吸,她才发现此处竟然是家金铺。
难怪逛这里的人少呢,紫鹃停了停,正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见到陈家少爷。突然,面前路过的人群里,有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孩童,兴奋的用手指向她这边,道:“爹,你看,那两个字是十七。”
他父亲哪有精力管这个闲事,嘴上应着好,儿子真棒,又识了两个字,一双眼睛却不住往周遭看,盘算着怎么带妻儿走出去。如今虽是冬天,这位老父亲的额头,却已经冒出细汗,光看着都觉得累人。
紫鹃眨眨眼,转过头往孩童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金铺的门口上,贴着一个秋浦街十七号的木牌。
她忍不住怔了怔,有些好奇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哎呀,紫鹃你在想什么。忘记还在家里等着的小姐了吗?
紫鹃跺跺脚,突然计上心来,直接走进店铺。店内的小二早瞄着她了,看她等了半天都没进门,就知道对方不是真心来买东西。索性直接道:“我们店的东西,可没有买一送一。小姐要是想抽奖,得去旁边的衣服店才行。”
小二也是见紫鹃穿着打扮不错,才愿意搭理一番。紫鹃也不着恼,只笑了一声道:“劳驾劳驾,小二哥,我是知府大人家的丫鬟。因得了主人家的口令,要去街上的办事处找个主事。不知小二哥可知道什么,好走一些的路。”
她这番话说完,小二却给理解成是知府大人亲自吩咐。又看了看紫鹃的品貌,心道一声:也就知府家才能用得起这样的丫鬟。
小二忙换上笑脸,还真给紫鹃行了个方便。“我这到真有一条小路,你从我们后门出去,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往前数三十间就到了。”
紫鹃闻言大喜,又是感谢一番。沿着后门的小路,几番周转辛苦,可算是走进秋浦街的办事处。此处虽没有客人叨扰,但论上热闹也不比街上的差。
空旷的屋内,四周摆满长桌,各处都是站着人,人人脸上都是急中带喜,脚不沾地,来去匆匆的很。
紫鹃往前挤了挤,才见到被众人围在正中间的陈恒。还不等她自己说话,后门处又急急跑进一个人,对着陈恒不住高呼:“东家,东家。十二的乙七、乙八都卖光了,乙十也剩得不多了。”
这话说的糊里糊涂,紫鹃没听明白。陈恒却一下子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十二是店铺门牌号,后三种都是店里卖的衣物的编号。
这些东西,自然是陈恒的手笔。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方便街上繁忙之际的调度。事情虽然安排到位,可陈恒还是在心中摇头。眼前来报信的男人,是从工坊里抓出来的流民。跟他类似的人还有许多,都是临时在各个直营店铺里,担任小二一职。
既然是临时工,就难免不够机灵。一句剩的不多是多少。我这边要给店里调多少才合适?陈恒心念转瞬即逝,盘算着年后给小二们安排一些培训课,嘴上却已经道:“写,十二铺,乙七乙八补齐三百件,乙十再补一百件。”
陈恒一说完,屋中已经有两名请来的账房先生同时提笔,在纸上刷刷写好票据,又一并将纸交到旁边的第三人,由他盖过办事处的印章,在右上角打过空洞,留下一份做账,再将其中一份交给跑堂的小二。
小二拿着这份票据就可以去库房提货,库房那头,陈恒也安排了账房,同样差不多的流程,等到小二带着送货人回到店铺,手上的票据已经变成库房开出的交货单。
这些东西都极为重要,轻易不能弄丢。等到晚上,办事处、库房、门店三处要坐下来对账,核算今日的账目。
陈恒自然是看到紫鹃了,只是他今日实在忙的很。除了看对方一眼外,他脑中已经想到别的事情上。
“库房里还有多少原布?”陈恒朝身侧的赵主事问道。已经开门做生意,原先的次品、差品就不能继续叫了,换个原布的叫法,也足够糊弄人。
此时,赵主事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心中更将陈恒奉为神人,闻言立马道:“我们之前进了五万两的布,现在还留了一万两的货,准备之后做春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