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俄国代理人是要来归化的呀!”
“那也不怕,折子一式两份,一份呈库伦办事大臣,一份交那两个代理人。先看俄国人如何说话。”
“俄国人难缠得很呐!”
“难缠不怕,只要他讲理。那俄国代理人来归化之后,胡大人可就毛尔古沁一案重新审理,就让那俄国代理人在公堂之上即席旁听。”
2胡道台患了焦虑症(5)
“唔?”胡道台不明白大掌柜的用意。
“据我所知,俄罗斯法律没有父债子还,夫债妻还这一套律例,况且毛尔古沁事件也不是欠债还钱的性质。如此一来审来审去便只能是一场糊涂官司。你胡大人不是专会审理糊涂案吗?”
“这种时候大掌柜还取笑我……”胡道台脸又红了。
“俄国人不像我们中国人办事那么拖拖拉拉,他们讲究效率。你案子要慢慢审,但当开堂便将俄国人请来旁听。”
“审他一个月两个月?”
“时间越长越好!我这里再写一信给库伦办事大臣安德大人,将毛尔古沁事件以旁听者的身份述说与他。”
“这才重要!只要是大掌柜肯于出面说动安大人,由安大人直接与俄国方面交涉,事情就好办了许多。”胡道台经大掌柜这么一说,脸上渐渐舒展开了。
“对,关键还在库伦那里!”大掌柜说,“只要你把事情拖住,俄国人不再向理藩院找麻烦也就不会再下文催促此事。理藩院是专理各国事务的衙门,他们一天到晚只是与各国夷人打一些撕扯不清的交道,最是知道外国人的狡黠难缠。只要不再惊扰理藩院的官员,他们还会自寻麻烦?”
“对!”
“待到来年,愚身得空亲自去库伦拜访安大人,再将毛尔古沁事件面呈于他……”
“那我胡某人真是不敢劳动大驾了!”
“不!其实我去库伦亦是路过,恰克图业务繁巨,每年我都要去那里料理一段时间。就是没有这事,安大人那里也是一定要拜访的……”
谈到了拜访库伦安德大人,胡道台的心里便不由得咯噔响了一下,他一个官场上的人自然懂得走办事大臣的路子空口说白话是不成的,就是说用钱的时候到了。当任库伦大臣安德是正宗的满八旗出身,与恭亲王是同宗的表兄弟,即便如安德在谋得库伦办事大臣的肥缺时运动糜费,也花了五十多万两银子!俗话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这话说得虽然直接了些,却也正是击中了事情的要害。以商人的理解,这做官与做生意并无本质的差别,那安德也不是傻子,拿着白花花的五十万两银子用来打水漂玩。彼时,清廷派驻库伦的办事大臣肥就肥在恰克图关贸!那关口每年都有着价值数十亿两白银的货物吞吐,关税金额颇为巨大。俄国政府之所以历来重视恰克图贸易,其中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关税收入。俄国政府从恰克图关口所得到的关税收入要占他的国库收入的一半以上。
在恰克图,但凡是货物出境或是入境都要交纳税金的。中国的恰克图关税收入按道理应该是与俄国相当的,但是清廷自恰克图开市以来对其并不加以应有的重视,视其为可有可无之物,对关税收入也表示淡薄,加上税制管理的原始和弛疏,结果关税一层层流过去,真正能够流入清廷国库的便是大打了折扣的。库伦办事大臣成了有名的肥缺就肥在了这里。胡道台心里的一咯噔也就咯噔在了这里。库伦办事大臣可不像这小小的道台,更不像知府衙门,那可是吃惯了大额的主,小的数目送过去不要说会遭人家小瞧,连自己也是拿不出手的。但是,事到如今大难临头,胡道台知道拿得起也得拿,拿不起想办法也得往出拿!把这事在肚子里掂量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大掌柜:“不知安德大人那里初出手该送多少银两?”
2胡道台患了焦虑症(6)
“多也用不着,三万之数总得拿出来的。”大掌柜说。
胡道台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琢磨:我来归化刚刚一年出头,总共也还没有打闹下这么多银子呢!用老百姓的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这年头还不到呢。未等给大掌柜一个答复,一层细汗就已在胡道台的额头上渗了出来。胡道台一边从袖筒内掏出手帕拭汗,一边可怜巴巴地对大掌柜说:“送安大人的银子……数额也实在是太巨大了,下官一时拿不出来。”
“胡大人能拿出多少?”
“我……暂先只能拿出一万之数。其余部分……”
“其余部分先由我通司商会垫上,这事还是由我来替胡大人办理吧。”
其实大掌柜也只是故意问胡道台那么一句,他何尝不知道,胡道台赴归化上任乃是两手空空,准备的只是搜刮民脂民膏,时间不长他也没弄到多少银子。话说回来,即便是他弄到了几万两银子也是舍不得拿出来送安大人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但凡因公共事业需要出钱的地方,历来都是由大掌柜出面先邀商号集资支垫,事后等衙署有了钱再按地方一半商号一半的惯例分摊。这一回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办理。
不知不觉日近晌午,福林请示大掌柜,问是否留胡道台吃午饭。大掌柜说:“到了吃饭时间自然是要留的,这话问得也太愚蠢了!胡大人平日里忙于公事,难得抽身来咱大盛魁城柜,今日来了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吩咐小厨房备饭,我与胡大人边吃边谈。”
胡道台却不好意思了,一听大掌柜要留饭,慌忙起身说:“时光过得也真快,转眼的工夫这就到中午了,真是一点不觉得。我得赶快回衙门,俄国人说到就到,我得赶快做准备,待日后闲暇之时咱们再聚……咱们再聚。下官告辞了!”说罢,施了礼便走。
大掌柜知道胡道台心里着急,也不强留,送客至城柜大院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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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两名要命的俄国代理人(1)
在两名俄国代理人到达归化城之前,恰克图的大盛魁分庄坐庄掌柜盛桢早就派出了信犬,星夜兼程将一封密信送到了大盛魁城柜的郦先生手里。密信报告说,此番来归化的两名俄国代理人背景复杂:其中年龄稍大一点的名叫谢尔盖?伊克达列夫,此人是巴达玛耶夫公司的人。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名叫伊万?伊万列维奇,他的身份是托博尔斯克公司的副总经理莫霍夫的高级助手,伊万现年二十五岁,为人精明干练,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物。莫霍夫正在积极筹备,准备把自己的资金和人马从托博尔公司分裂出来,成立一个完全属于他个人投资和管理的西伯利亚茶叶公司,伊万将在新成立的公司内出任一个分公司经理。
大掌柜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胡道台。即使是告知他,初到归化仅只一年的胡道台一时间也难以把繁复的俄商情态搞得清楚,主要是这些事情与胡道台没有直接的关系。在第二天召集的归化通司商会二十八家商号的大掌柜参加的会议上,大掌柜向大家详细通报了谢尔盖和伊万即将到归化的消息,告诫各商号提高警惕。
关于俄国专事对华贸易的商帮,情形十分复杂。其历史至少有两百年以上,在叶卡特琳娜二世时代女皇亲下诏喻,令所有对华贸易的俄商联合成统一的组织,共分为六个大的公司,即莫斯科公司、图拉公司、阿汉格尔斯克公司、沃洛格达公司、托博尔斯克公司和伊尔库茨克公司。所有这些公司都是以城市的名字命名的,来自同一座城市的商人都被组织在同一个公司里。很久以来为了贸易上的方便,所有这些对华贸易公司的主要人员都长期居住在俄国境内的距恰克图不足二百公里的伊尔库茨克城。
为了管理上方便,官方为俄国商人之间划定了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