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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第2页)

答:由于我们宗教造诣不够,所以我们不知自己的前世。我们今世为人,只说明前世积了一些德而已。众佛悉知自己的前世,成了佛即无所不知。

问:灵魂有性别属性吗?有智力的或职业兴趣方面的遗传吗?

答:经书上并无灵魂性别的记载。今生怎样看前世,来世怎样看今生。转世为男或转世为女是因果报应的结果。一般说来,投生为男身要好一些,投生为女身要差一些;但无论男女,转世为人总是好的。这是你的造化。

转世不存在职业遗传问题,你今生写作,来世未必与文学有关。

问:成佛之后灵魂怎样了呢?佛是怎样生活的?

答:那时候,灵魂就停止了转世,再不会投生到这个世界或其它世界去了。成佛是我们的最高愿望。但我现在没成佛,就不知佛一天都在干什么。他们总不会下地干活吧!(笑)

这个扰人的问题肯定烦恼着全世界的人,所以从现代原始部落直到西方文明社会的全世界的宗教都急于对此作出解释和安排。所不同的只是,诸如基督教伊斯兰教的灵魂,是个体所有的灵魂。它们与生俱来,当肉体消失,它们便或天堂或地狱,直到世界末日,面对上帝的最后审判。

因为生命只有一次,他们理所当然地拥有了唯一的和不再的感觉。

而佛教世界里的每一灵魂,则是以往和未来不计其数生命体所共同拥有的灵魂。它已经并还要拥有不计其数的生命和人生。所以佛教徒们富裕的只是在时间方面。

对于有机会选择宗教信仰的人来说,是否同时在选择灵魂的属性和归宿。

长劫轮回,人生大梦。拿佛教观念看待我自己,首先提出的问题居然是——我是谁?

我和我的灵魂——不对,是暂栖于我身的这一灵魂——也不对,或者说,灵与肉,究竟谁是我,是那个叫作马丽华的人,我是谁呢?

这个灵魂,不仅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人身(或男或女,好人坏人,各行各业,各种面孔,重复地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爱恋过和仇恨过成千累万的别的灵魂),也一定做过牛马,野兽,虫豸,苍蝇蚊子小昆虫之类,做过无痛苦的神,易怒的阿修罗。受过地狱的熬煎。也许还有宿仇未报,前缘未了——谁知道呢!我只是这个灵魂无边际生命流中的一点幻像,转瞬即逝;是这个灵魂无数次存在状态过程的阶段之一;是这个灵魂无穷无尽生命之链上小小一链环——这条链可真长啊!

让我说及佛教的时间观。假如灵魂与世界共生,让我们来计算一下,暂栖我身,或者说,我当下正使用的这个灵魂,它到底有多大年纪了。

世界也在生死轮回之中。每一番轮回为大劫,大劫中又分为成(生成)、住(安住)、坏(破坏)、灭(毁灭)四中劫;每一中劫由二十小劫组成,每一小劫的时间是以世界生成时的人寿最高数的八万四千岁以每隔百年递减一岁的节奏减至人寿最低数的十岁,以后又以同样的幅度由十岁增至八万四千岁……

这是一个难以遥想追忆的天文数字。我费神地计算不出我之灵魂的高寿,无法得知它所经历的生命流变,它所经历的生命与在下的我有什么关系,对于我及遥遥来世的作用和影响,哪些债务是前世所遗,或,我已在享用的福泽中哪些并非现世现报——这一切谁能告诉我,我如何能得知!真希望有高人指点迷津:我的前世,前前世以及来世复来世。

不过,也许最可怖的倒在于:有人洞悉并告知说,你今后百世将如何。

不免忧虑地想到,经历了如此如此漫长的岁月,如此如此众多的生命,这一灵魂还能完好如初吗?抑或是,它已被打磨得珠圆玉润光可鉴人,还是创痕累累,充满使用痕迹?

尤其是,此生不肯安分,必定是此一灵魂使然。看起来,想要改变也难——它早已被规定。

灵魂像风。

灵魂如歌。

灵魂疲惫不堪。

灵魂无处逃遁。

第三章 边缘风景:活佛克珠的戏剧人生

——克珠的多重身份和多重心态——克珠的智慧语言——克珠的戏剧人生——克珠家乡的文化风景线:猴年望果节,防雹喇嘛驱雹,央古老人招福,降神男巫降神,为信徒摸顶的嘎旺仪式——五妙欲;克珠的世俗烦恼——灵魂在永无止息的岁月之流中——

让我现成地引用克珠所写的一首歌词作为本章的开头——

我的青梅竹马总在梦中出现,

倘若捧出心儿怕随云雾飘散;

北斗星光灿烂意欲摘取大难,

本想搭个天梯奈何一筹莫展;

新结识的朋友恰似带露邦锦开得十分鲜艳,

凋谢就在瞬间。

歌名叫《瞬间彩虹》。这首歌经由西藏山南地区文工团歌星的演唱传唱开来,并被灌进录音带。一听即知,这歌从歌名到内容都浸透了佛教精神,与乐天达观的乡土精神和民歌传统相去甚远。这典型地反映了克珠心灵深处情与理的矛盾冲突。作为一个作家,克珠重亲情、爱情和友情,但他灵魂中的遗传基因却拒斥这一切,充满了对人生的终极否定。

认识克珠好多年了,但交往不多。他的工作单位在山南地区文工团,是编写歌舞、曲艺小品的创作员。他还从整理家乡的民歌、民间文学入手,借助乡土题材和佛经故事写诗写小说,从内容到形式,既有古典的也有现代的,既有宗教的也有世俗的。正像他自身什么都是一样。

一般人不叫这名字,“克巴珠”本意是贤哲、成就者的意思。克珠是家乡一座小寺庙的世袭活佛。时代和命运的激流漩涡把他托上抛下,变得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确切地是了。

与克珠作交谈实属不易,我想尽可能地询问,他想尽可能地诉说,但之间悬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语言屏障,只好请来翻译。由此谈话受限。他自学的汉语刚够表达一般思想,我的藏语更糟:有那么几回,当我试图以藏语表达时,克珠就不无同情并略显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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