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转过身,不满腾地跃上心头:“大贝勒,你该不是故意找碴吧?”
“怎么,不服咋的!”
范文程赶紧出面打圆场:“大贝勒息怒,四贝勒是一时疏忽,还请见谅,我这给您赔礼了。”说着,深深一躬。
代善鼻孔中“哼”了一声还想发作,有人走过来见礼,才将话头岔开。
来人便是这次“全虎宴”的核心人物,他名叫阿敦,是努尔哈赤同父异母之从弟。时年三十有二,十六岁即在战场上搏杀,也算得久经沙场战功卓著,堪称是智勇双全。三天前,他在烟筒山打猎,射杀一只斑斓猛虎。努尔哈赤大喜,决定以虎肉欢宴群臣,是而方有今日这全虎盛宴。
代善摆出君临天下的架势,打着官腔问:“虎皮可曾带来?”
“就在门前木箱之中,请大贝勒过目。”阿敦躬身回答。
代善太子气十足:“带我去看。”
他二人离开,皇太极唾了一口:“看他那志骄意满的样子,好像他已是汗王了,将来还不知要怎样作威作福呢!”
范文程劝道:“四王,在下有一言奉告,今后切不可再与大贝勒顶撞,以免招致他的忌恨。”
“我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四王何出此言,有道是咬人之犬从不露齿。”范文程是忠心辅佐,“欲成大业者当有大量,不争一时之短长。”
皇太极不觉点头,他且是真诚地信服:“先生所言极是,此后自当时时注意就是。”
门前,代善打开一只檀木箱,取出业已熟制好的虎皮,上下左右打量不住。这张皮在阳光的照耀下,金黄闪光,毛色鲜亮,手感也极好。代善不由得赞不绝口:“好皮,端的是上好皮张!”
阿敦空口人情讨代善欢心:“愚叔若再侥幸猎得这等大虫,当奉赠与大贝勒受用。”
代善却是当真了:“愿你心口如一,莫要到时割舍不得。”
阿敦心说,几十年来,在这赫图阿拉附近,何曾有人打到老虎,今生自己是不会再有这遭遇了,誓言自然凿凿:“我如若失信,逃不过五雷轰顶。”
“言重了。”代善看见努尔哈赤从后面进入了勤政堂,赶紧将虎皮丢给阿敦,急步迎上前去。
后院的寝室中,大妃正在对镜梳妆。面对铜镜顾盼,镜中的自己皓齿明眸面容姣好。虽说已是生过四个孩子的女人,年已三十开外,但大妃依然是光彩照人青春靓丽。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此时她这样刻意打扮,只有她心中明白是给代善和皇太极看的。近来她越发感到了汗王的衰老,床笫之间那勇猛的努尔哈赤已找不见了,她有了一旦汗王不在的危机感。她要预先寻求一座靠山,而努尔哈赤平素话言话语的流露,使她认定日后得继汗位者不出代善与皇太极二人。她决心预做准备,讨取代善与皇太极的欢心。可是与他二人接触的机会不多,今日汗王设宴,应该说是个难得良机。适才她也曾流露出要随同努尔哈赤参加“全虎宴”的意愿,怎奈汗王不予理睬,但她不甘就此作罢,决意要在这宴会上接近二人获取好感。因而她翻寻出最名贵的首饰,要让那两位日后的实权人物一见倾心。
身后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铜镜中她看到了那张讨厌的大饼子脸。她蛾眉紧皱地转过身躯:“你又来做甚?”
“妹子,”来者俯下身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上次你给哥的银子花光了,手头太紧了,你再帮哥一把。”
“你,”对这位不争气的大哥,大妃真是哭笑不得,“二十两纹银这才几天,你又都送到赌场,照这样就是有金山也架不住你败弄啊!”
大哥只是低声下气相求:“妹子,你现在贵为王后,国母之身,我这穷哥哥还不能沾点光?努尔哈赤家金银无数,你给我百八十两,不过九牛一毛的事。”
“我的大哥,你以为汗王家的钱是随便拿的?我的月份银不过才五十两。”大妃明白不出血是打发不走娘家哥的,何况自己还急于到宴会上去,就没好气地拣了一锭十两白银,“拿去,一月之内不许再来。”
“多谢妹子,为兄记下了。”他将银子揣在怀里就走。
屋门口站着一位二十出头年岁的女人,虽说有些妖艳,却也是华服盛饰:“噢,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舅哥呀,又把什么金珠宝玉揣走了?照这么捣腾,这努尔哈赤家财用不了多久,就都搬到你们家去了。”
大妃见是小妃代因扎,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妃认为自己年轻而不能专宠,全是大妃狐媚所致,故而与大妃素来不和。大妃奔过去摆出了打架的架势:“你敢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我是亲眼得见,你把怀里的赃物掏出来。”代因扎手指大妃的兄长叫号。
大妃之兄钱已到手,哪管她们争吵,手捂着银子一溜烟走了。大妃无暇顾及与代因扎再吵,踩着寸子鞋,扭扭摆摆往勤政堂去了。代因扎以为是努尔哈赤允诺,越发心怀怨恨。瞪着大妃扭动的臀部,不住紧咬碎玉般的银牙。
勤政堂里,“全虎宴”刚刚开始。努尔哈赤举起盛满美酒的银杯,难得开怀地大笑:“吾弟阿敦射得猛虎,主我建州女真大业兴旺,本汗甚喜。各位都请满饮此杯。”
在一片颂扬声中,人们无不干杯。
阿敦离座上前,将虎皮举过头顶:“大汗在上,请收下这袭虎皮。愿汗王勇如猛虎驰骋疆场,子孙满堂福寿绵长。”
努尔哈赤春风满面接过:“吾弟可比当年景阳岗上的打虎武二郎,诚为赫图阿拉的英杰。本汗赏你白银千两。”
“谢大汗!”阿敦跪倒谢恩。
努尔哈赤手抚虎皮,少顷说道:“这确是难得之上等皮张,本汗欲将这张皮赏与臣下,又虑及只此一袭,恐难摆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