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一听德秀峰提到玉帅,不由心里一怔,忙说道:“德前辈,我亦曾多次听人说起过玉帅,只知他八年前因半天云被擒后又逃脱的事,被召回京城去了。你怎说他两次三番被半天云所害?”
德秀峰拈拈胡须,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已是十八年前一桩扑朔迷离、至今尚令人难解的公案了。”他转头看了看春雪瓶,“那时恐怕这西疆还没有你呢!”接着才又继续说道:“十八年前,玉帅的千金小姐玉娇龙在京城出阁那天,花轿刚刚到闹市街口,这半天云突然从酒楼上跳了下来,拦住花轿,说了一些疯不疯癫不癫的话,不仅将玉小姐羞辱一番,还将新郎鲁翰林揪下马去,摔成中风,晚上他又闯进鲁翰林府里大闹一场,鲁翰林又惊又气,竟当场死去。这一来,玉小姐没成亲就成了寡妇不说,还弄得北京满城风雨,造出许多有损玉小姐清白的谣言来。当时玉帅正足京都九门提督。半天云捉拿不到,谣言中伤又不利于他,最后,他竟因此丢了官职,待罪在家。玉小姐亦因此落得在妙峰山投崖一尽。至于半天云当时为何要冒险潜入北京,又为何干出这等骇俗之事,亦只有姑妄听之了。〃
春雪瓶听得心里疑云乱滚,思绪乱成一团,好似到处都露出了端绪,却又理不出一点头来。她俯首沉思一会,只充满感伤地说了一句:“那位玉小姐也真可怜!〃
大家也都不说话了。大道上只敲响着杂乱的马蹄声。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春雪瓶忽又问道:“那位玉小姐长得如何?”
罗燕:“神态雍容娴静,体态好似玉树开花一般,美极了!〃春雪瓶:“她会不会武艺?〃
罗燕迟疑未答,德秀峰接过话去:“她如会武艺,也许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春雪瓶:“那玉帅后来怎又到西疆来了?”
德秀峰:“玉小姐虽然死得悲惨,却因此博得个孝女的声名,圣上也下旨表彰,玉帅也因此又官还原职。八年前他奉命重镇西疆,在塔城擒获了半天云,不知怎的,他常佩身旁的一柄宝剑又落到马贼手中,马贼就用这柄宝剑假充他的兵符,从肖准手里赚去了半天云,玉帅又因此罢职回京。圣上震怒,下旨刑部追究失剑情由,玉帅便将失剑过失推在沈班头身上。那位沈班头却早已因玉帅归途遇刺,为挺身护他而死去了,这样一来,玉帅的死罪倒是得免了,只是可叹那位对他一向耿耿忠心并为保他而死的沈班头,却连‘义仆’的封赠都没能讨到一个,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西疆了!〃春雪瓶听得魂动心惊,眼前又出现了八年前林边雪地上那番情景,她不禁哆嗦了下,只感到心头更乱,使她不解的事情更多了。
大家又沉默下来,好像各自都在想各自的心事。走着走着,忽有跟随在身后的一骑军校拍马来报:前面沙湾已到,准备在此歇马过夜了。
第二天清早,大家将行李收拾停当,正要起身上路时,驿站门前来了一位瘦瘦的壮年汉子,闪着一双冷冷带刺的眼睛,走到春雪瓶面前,盯着大红马看了一会,说道:“你这马该换掌了。”他说着,也不等春雪瓶答话,便走到大红马身旁伸手去提它后蹄。春雪瓶怕他被踢,急忙喝了一声:“这马烈!”不料那汉子毫不在意,早已握脚在手,并将马蹄翻了转来。说也奇怪,那大红马竟由他捉弄,毫无怒意。春雪瓶迅即闪起一个念头:“这人莫非是姚游击军营的侦哨?!”她警觉地注视着那汉子的动静。那汉子把马蹄审视一番后,抬起头来对她说道:“这马掌已磨损,早该换副新的了。不然,恐走不到乌苏了o”
春雪瓶:“我不到乌苏。”
汉子:“如往北,多是沙漠,倒还可用几天。”说完,他又抚了抚大红马,便走开去o
春雪瓶虽觉有些奇怪,却也并未多加在意,随即翻身上马,跟在罗燕身旁,并马向北行去。 ·
过了沙湾,路上行人渐渐少了,举目望去,四野一片茫茫,这在春雪瓶眼里已是见惯不惊,可在罗燕看来,已觉荒凉可怖。她不胜怆楚地对春雪瓶说道:“那些马贼,难道长年都在这么荒凉的地方生活?〃
春雪瓶:“这算什么荒凉!能在这里安居放牧就算有福的了!
前面大沙漠,那才真正叫荒凉!进入那里,除了铺天盖地一片黄沙,看不到一点活物。听说半天云和他的弟兄就常常住在那片沙漠里o”
罗燕低下头去,虽未呼唤出声音,眼里却已包满了泪水。
越走越荒凉,脚下已经辨不出道路,只是一片洼地连着一片洼地,地上长满了一丛丛蓬蒿。穿过那片片洼地,又翻过一座山岗,眼前才出现一片碧绿的草原。看到草原,大家那沉郁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正当大家勒马下岗向草原走去时,忽见西北方向有二十余骑扬鞭纵马向这边飞驰而来。几名军校举目向那边来骑注视了会,立即惶然失色地惊呼道:“不好,咱们遇上马贼了!”顿时间,几名军校慌得手脚失措,胯下坐马也转来转去地显得不安起‘来。德幼铭勒马按刀,向几名军校喝道:“慌什么!到此已无退路,只有一拼了!〃
德秀峰激励军校几句,忙又对春雪瓶说道:‘‘春姑娘,这不关你事,你快离去!”
春雪瓶举手齐眉,将来骑注视片刻,说道:“来的不是马贼,是游骑。”
军校们听说是游骑,更慌了,若不是德幼铭逼着他们,几名军校便早已返身逃去。
二十余骑已经来近,只见一个个都是彪形汉子,背背长弓,腰悬箭袋,右手握刀,左手提着一圈套马长绳。他们一直驰到岗前方才停下马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德秀峰等人。
德秀峰立马于前,指着那为首的一名汉子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为首那汉子:“只要日子过得快活,什么都干!”
德秀峰凛然说道:“我是朝廷派来公干的官员,你们休要胡来!”
为首那汉子:“莫说朝廷官员,就是肖准来了,也得让我们顺心顺心!快把随身带的财物和骑的马留下,便放你们过去。”他刚说到这里,另一个汉子忙在他耳旁说了一句什么,他又举起手来指德秀峰身后的春雪瓶说道:“还有那位姑娘,也得留给我们。”
德秀峰勃然大怒,指着那为首的汉子厉声喝道:“你们胆敢拦劫朝廷官员,须知这是叛逆大罪!”
为首那汉子一声唿哨,二十余骑正要放马冲上岗来;德幼铭、罗燕亦已拔刀在手准备迎战;春雪瓶将大马一拨,挺身而出,举起手里的竹鞭指着为首那汉子高声说道:“不需你来动手,春姑娘自己来了!”说完,一带马缰,大红马跃起双脚,冲下山岗,直向游骑奔去。游骑里不知是谁猛然一声惊呼:“飞骆驼!〃立时间,只见骑群里一阵骚乱,二十余骑汉子便纷纷拨转马头,没命地奔逸而去。
春雪瓶也不追赶,立马岗前,忽地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那笑声竟引来一阵清风”又随着清风向四野飘去。
德秀峰父子、翁媳以及几名军校,把这仅仅在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他们被这意外的情景惊呆,更被“飞骆驼”这三字怔住。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和他们结伴同行的姑娘,竟是传遍西疆声震各部的飞骆驼!
罗燕立即纵马下岗,来到春雪瓶身边,充满惊喜地对她说道:
“你原来就是飞骆驼!我自入疆以来,已经多次听人谈起过你了。
果然名不虚传!”
春雪瓶羞涩地一笑:“姑姑休去听信那些言过其实的传说!这名儿也是那些牧民们胡乱取的。我只爱马,并不喜欢骆驼。”
德秀峰、德幼铭和几名军校也策马走来,大家围着春雪瓶,又谈了一些夸赞的话语。春雪瓶只埋头腼腆地听着,不时用手理理她的鬓发,不时又去抚抚大红马。
春雪瓶在大家心中本已感到惊诧,一路上对她已是另眼相看,这一来,她在大家心里更是充满了惊奇和神秘,尤其是几名军校,简直是心存敬畏了。
德秀峰为想探出她的一些身世和底细,一路上不断地向她问这问那,春雪瓶或是用话支吾过去,或是避而不答。有时被他问急,也只歉歉地一笑,说道:“前辈,这我不能告诉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