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劳伦德一口气说了太多,咳嗽连连,略带寒意的风让他下意识紧了紧衣服,这个动作迅速被大家捕捉,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回了教皇塔内。
“我想和路禹单独聊聊。”
路禹本想拒绝,因为劳伦德看起来很疲倦,现在的他一口气说太多话都会感到难受。
去年的大病彻底夺走了劳伦德的生气与活力,如今要打败他的不是病症,而是教国魔法师与医生都束手无策,目前对众生而言十分平等的东西——衰老。
在黄昏城中以分裂意识躲避衰朽,最终在一次次叠加中成为了九阶人偶师的克洛伦斯,强如他也被老迈衰弱的躯体拖累,无法发挥全盛时期的力量。
劳伦德抓住了路禹的手,眼神坚定,似在恳求。
猫荆把追逐一只小猫的雾妖揪住,轻轻关上了门,为两人留下足够的时间与空间。
路禹叹了口气,细心的将劳伦德露在外的手臂掖回被褥中。
“为我说说计划吧。”
确认了屏蔽法阵正常运转,路禹详细地描述了他与塞拉制定的偷盗骨灰计划。
劳伦德时而思索,时而皱眉,时而紧闭双眼,时而嘴角上扬,就最后的表情来看,他很满意。
“其实我们还思考过,是否有可能将你的遗体直接盗走…”
没等路禹说完,劳伦德的眼神变了,严厉且严肃,但只一瞬,他便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要为我做冒险的举动,如果赌博不是最好的选择你就会抑制冲动,理智地选择稳妥行事,这才是我所欣赏的你。”
“骨灰的方桉很好,就这么办吧,答应我,绝对不要在这件事上冒险。”劳伦德说,“失败的风险是你和你们的领地无法承受的。”
路禹点头:“我知道了。”
从善如流也是劳伦德喜欢路禹的原因之一。
“领地未来的方向,你有想过吗?”劳伦德问,“我指的不是发展规划,那些最近我已经听路路和塞拉说得够多了,我指的是…核心目标以及更为远大的层面上的东西。”
按照路禹和路路最初的设想,领地其实就是他们逃避烦恼,远离贵族与麻烦的乐园。
路路受够了被人欺骗,被贵族算计,她无法分辨对方怀着何种目的靠近自己,索性把门一关,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一度成功了,如果那场大爆炸没有发生…
路禹则是受够了和一群自以为聪明,但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的人打交道。
这一路上,从亚斯起,经过格朗、索雷森、摩斯塔纳、科来,除了在蓝水的蘑孤人、狼人还有魔狐身上感受到了这片大地上少有的温暖,其余大多时候路禹心很冷。
他尽力地扮演,让自己在人群中没那么显眼,好融入这些人中,但是他终究无法变成他们。
养育他成长的土地赋予了他独特的价值观,但他也知道不能违背时代的潮流逆行,漫长的历史告诉了路禹敢这么做的人必然尸骨无存。
路禹没有能力救太多人,正如克洛伦斯用一个福利院传递给他的谶言,他决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庇护自己珍视的人与物。
更为远大的东西…
路禹若有所思:“如果有能力,我会释放出一些种子。”
“什么种子?”
“能稍微搅动一团死水环境的种子。”路禹说,“您有听说过凡妮莎吗?”
“塞拉与我说过她的故事,我确实没想到伟大的萨耶尔·卢卡米亚竟然有一位如此强大,且从未被记载于任何典籍中的伴侣。”
“她在居住的小屋中写下了一份日记,其中有那么一段…”
“我将以我所能,开放我所知的一切,不为名利,不为回报。”
路禹翻阅时曾被凡妮莎的精神深深震撼,自诞生起便饱受磨难的她一步一步成为了超越时代的魔法师。
与那些死死攥紧了手中知识的魔法师不一样,她尝试着以一己之力打破闭塞。
不知名的意外使得她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路禹不禁思考,如果凡妮莎未曾消失,她是否能为这一团死水,闭塞无比的魔法学界带来一丝丝活水。
刹那间,劳伦德便明白了路禹的想法,他赞许地轻拍路禹的手,满脸欣慰,但很快,他苦笑连连,笑容变为悲楚。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复杂,以至于路禹已经无法准确的找准词汇进行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