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的两排人,那样的居高临下。
又是这么多双眼睛,贺冰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总是有这么多双等待结果的眼睛,如针芒在背。
贺冰心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把那一口气慢慢呼出。
他带着些挑战的意味重新看向观摩室,却撞进了一双不一样的眼睛,那样的波澜不惊,带着与众不同的温度。
胡煜就坐在阶梯的第二排,温和地垂视着手术室,他的目光里没有鼓励也没有安慰,只是一种很安静的等候。
贺冰心向他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回头宣布:“脑囊尾蚴病人虫囊剥离手术,现在开始。”
手术室里人声安静下来,冷色的无影灯下,开颅锯和颅骨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
贺冰心把一片完整的圆形颅骨骨片取下来,放进张旭准备的不锈钢托盘里:“冲洗。”
阶梯教室的一张张大屏幕上都是闻涛浅粉色的脑皮层,在座的医师都在压着声音议论。
李旗正抄着手坐在徐志远身边:“徐副,马上就要揭晓谜底了,大家都在赌这个病帅哥到底是脑癌还是某虫上脑,你怎么看?”
徐志远手里攥着今天要看的论文,方方正正地打了个框,抬眼看了看屏幕:“深脑位,我也的确没见过这样的脑囊虫病人,贺医生敢动刀,胆子很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旗努了努嘴,“这个人怎么也是等死,贺冰心不用赔本都能赚个吆喝。”
徐志远没搭腔,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论文。
其实观摩室中的氛围也和大阶梯差不多紧张,因为这位闻涛虽然年纪轻,但是有背景有实力,还会引导舆论,在当地算是颇有影响力的人物。
而对于附医这种自负盈亏的公立医院,舆论就是爹娘,口碑就是饭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闻涛颅腔中的罪魁祸首还没露出真面目。
院长本尊就坐在第一排的正中,王浩王主任正偏着头跟他讲解:“之前贺医生跟我讨论过这个病人,病灶位置深,体积大,上方覆盖的血管也比较复杂,国内还没有类似的先例。”
院长微微颔首,看着观摩室上方的细节放大摄像。
到了揭晓真相的关键时刻,观摩室里的人们屏住了呼吸,狭小的空间中落针可闻。
贺冰心平稳清冽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从这个角度,我们已经可以看到病源,呈半透明光滑球面,其中可见游动虫体,可判断为未破裂的虫囊。”
王浩暗暗松了一口气:“贺医生的判断很准确。”
院长却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屏幕:“这个位置的确很难取出,而且虫囊一旦破裂,其中的虫体和虫卵如果散布到了病人的脑室中,预后会比术前更困难。”
阶梯教室里有经验的医生也想到了,交头接耳地说:“感觉这可比脑癌难弄多了,你看都光剥那些血管就花了三个多小时,怎么弄出来还是个问题……”
“是呀,这个小医生有点倒霉,不过他也太不聪明了,他都知道是这个情况了,还敢接。”
“怪不得那么多医院说是脑癌,这种没破囊的虫子,处理起来最麻烦,搞不好就把整个脑腔污染了,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到时候医院也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啧,居然真是虫,押错了,”李旗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不过贺医生这一关也还是不好过啊。”
徐志远放下了手里的论文,专心致志地看向了大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