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正纯想。他绝非反感这种教导方式,只是反复追究同一事,让他受不了:真是个执著的老头子!
“哈哈,你自己也不知。那我告诉你,你的想法有重大失误。”
“失误?”
“是。你不会想到,此为思虑深浅之关键。”
“请大人指教!”
“听好,正成也要记在心中。此事其实并非说与正信听,也非说与利胜,而是要告诉秀忠。”
“是。”
“因此,首先要考虑的,便是通过何人之口将此事告诉秀忠,才能让他想出一个较好的解决之方。”
“是。”
“你终于明白了?利胜之言,秀忠恐会当成耳旁风。但若是老臣正信说出此事,他自会重视。”
“在下明白,在下感佩之至。”正纯似突然醒悟,低下头,两手伏地。
家康笑道:“撒谎!正纯!”
“啊?”
“你果真信服?”
“当然!在下的确应想到这些,备觉惶恐。”
“哼!你肯定在想,这个老头子,怎的絮絮叨叨个没完,只知说教!你装作明白了,心里可不这么想。怎样,让我猜中了?”
这时,旁边的阿胜夫人道:“大人猜中了。本多大人,就这样回答吧。这种时候,将军大人就喜把人往坏处说,这是他的爱好,你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家康板起脸道:“阿胜,你的话太多了!要是别人,我绝不轻饶。”
“大人嘴上虽这般说,心中却觉得有趣。这些事,妾身还是知道一二。”
“噢,卜斋啊,是不是应该把这女人赶出去?”
卜斋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啊……这……要是这样……”
家康眯着眼睛快意地笑了起来。这是他教导人的方式,也是他一生的乐趣。
家康对年轻后辈,往往故意刁难,非要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可。“事物常有表里。只看到表面便下结论,结论即便不错,也不完备。”
以前他曾这样说,可近来愈爱追根究底了。
本多正纯、成濑正成,及安藤直次等人,有时甚至会心生怨气。但每当他们这般想时,家康却总能准确地察觉他们的心思。
“将军还是因为上了年纪,如此追根究底,哪里是在教导人,分明是在折磨人。以前并不如此。”
正纯对所司代板仓胜重说起此事时,年长的胜重意外地否定了他的说法:“你大错了。这是因为将军大人更懂得深思熟虑。你要是这样想,对你来说乃是巨大的损失。”
照胜重的说法,家康之所以变得絮絮叨叨,是因为他的视野变得更加宽广,思虑更加深邃。“大人对生死已了然于心,因此,他的每一句话都想作为遗言和礼物送给大家。你应该好生听着,记下!”
听这么一说,正纯也明白了。可心中虽明,每当被家康逼问时,他又觉喘不过气来。每当此时,阿胜夫人总是会为他打开一扇窗透透气。要是其他侧室,往往不会发话,也不敢说话,但阿胜夫人却似毫不顾忌。每当此时,家康却并不在意,往往无奈地笑笑,给阿胜夫人面子。正纯今日亦虚惊一场。
“卜斋,这可如何是好?只要看到正纯理屈词穷,阿胜总会认真起来,插上一句。你说呢?”
“这个……在下实在不曾想过。”
正纯愈加不知所措。仔细想来,阿胜夫人圆场,多半是为他。而此事若被明确指出,又不免使人狼狈。
“说不定阿胜喜欢正纯呢。卜斋,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