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便不觉得紧张了,转过身去以免看见克劳迪脸上的绝望。他估计自己的话会使
她绝望的。
停了一会儿,他听见她说:“是嘛,我想我是该知道啦。”
她的语气如此坚定,佼弗兰茨掉转头来。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震惊,事实上倒很象一天前
沙哑着嗓音的那同一位妇人:“那垂饰真丑!”
她继续说:“你既然有胆告诉我,你骗我九个月了,你认为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他过去总告诫自己,没有权利伤害克劳迪,应该尊敬她身内的女人。可那女人到哪里去
了呢?换一句话来说,他脑子里妻子与母亲形象的联系现在怎么啦?他的母亲,悲怆而受伤
的母亲,他的母亲,穿着不相称的鞍,已经离克劳迪而去——她也许没有,也许从来就不曾
隐含在克劳迪的身体之内。这一切化作一腔愤怒向他袭来。
“我没有理由瞒你。”他说。
如果说他的不忠尚不足以伤害她的话,他断定挑明她的对手会使她不舒服的。他直视着
她,告诉她是萨宾娜。
一会儿后,他与萨宾娜在机场见面。随着飞机向高空升去,他感到自己越来越轻。他终
于对自己说,九个月之后他生活在真实之中了。
8
萨宾娜似乎感到弗兰茨撬开了他们隐私的大门,似乎瞥见了在日内瓦认识的一颖颖脑
袋:克劳迪,安娜,画家阿伦,握着手指头的雕刻家。现在,不管她愿意与否,她成了她毫
无兴趣的一位妇人的对头。弗兰茨会提出离婚,而她务必在他那张大大的结婚床上取代克劳
迪的位置。人家在表演的时候还与观众保持着或长或短的距离,而她却要在这所有的人面前
演戏,不是萨宾娜,是不得不演萨宾娜的角色,并决定怎样演这个角色更好。一旦她的爱被
公开,爱便沉重起来,成为了一个包袱。萨宾娜一想到这点就畏缩不前。
他们在罗马一家餐馆吃晚饭,她默默地喝着酒。
“你没有生气吧?”弗兰茨问。
她使对方确信她没有。她仍然处于混乱之中,不能确信什么才是幸福。她回想起他们在
开往阿姆斯特丹的快车厢里相遇的情景,那时她真想跪在他面前,求他抓住她,紧紧拥抱
她,永远不要松开。她期望结束那危险的背叛之途,期望终止这一切。
她可以强化那种欲念,试图把它看作自己的救助,自己的依托,可这只能使乏味之感更
趋强烈。
他们在罗马街上走回旅馆。周围的意大利人又闹又叫又手舞足蹈,他们默默走着,却听
不到自己的沉默。
萨宾娜在浴室里洗了很长时间;弗兰茨盖着毯子在等她,象通常那样,亮着一盏小灯。
她回来时,把灯关了。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做。弗兰茨应该注意到这一点的,他没有。灯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如我们所知,他总是闭着眼睛做爱的。
事实上,正是他那双闭着的眼睛使萨宾娜关掉了灯。她一刻也受不了那双低垂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