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留在这里安全。但据说,不再有人煞费苦心地打探我的下落了。我有一种感觉,敌方也希望我赶快滚蛋。这样对他们来说更省事。不过,我决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将乘哪趟火车。我可不想头上砸个窟窿,背上再挨一刀。
那你怎样通过边境呢?你总是说……
边境的关卡现在就像绵纸一样薄弱;如果你要过境的话,它就是一张绵纸。海关那些家伙很识时务;他们都知道从这里有直通纽约,然后再到巴黎的秘密通道。过境是有组织的行动,每个人的名字都一样,都叫乔。他们过境时,边防警察也奉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警察们都懂有奶便是娘的道理。他们才不在乎呢。
我希望能跟你一起去,她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要带她到外面来吃饭了。他想找一个地方告诉她这个坏消息,而她不至于吵闹。他希望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会发作:比方说嚎啕大哭、撕扯自己的头发,等等。他就是指望这个才来的。
是呀,我也希望你能去,他说。但你不能去,那边太苦了。他无声地哼起来:
暴雨狂风,
怎么搞的,我裤子的门襟上怎么没有扣子?
噢,有条拉链……
千万别犯混,他告诫自己。他觉得脑子里翻腾起来,像姜汽水一般泛起泡沫。热血在沸腾。他仿佛飞起来了,从空中往下看她。她那可爱的脸蛋带着忧虑的神情,像涟漪起伏的池水里摇曳的倒影;画面越来越淡,很快变成了个泪人儿。然而,尽管满脸哀怨,她看上去却比任何时候都娇美动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笼照着她;他握着她的一只裸露的胳膊,多么丰满圆润。他恨不得一把把她抱起来,扔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她干个够。似乎这样才能把她弄得服服帖帖。
我要等你回来,她说。你一回来我就离开家门,然后我们远走高飞。
你真的会走?你会离开他吗?
是的。为了你,我会的,只要你愿意。我会抛弃一切的。狭长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子照到他们头顶上方,一会儿红,一会儿蓝。她想象他受了伤——这是能让他留下来的好办法。她真想把他关起来,绑上,自己一个人厮守着他。
现在就离开他,他说道。
现在?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就现在?为什么?
因为你和他在一起,我受不了。一想起来我就受不了。
这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她说。
对我却有所谓。尤其是我走以后,见到你的时候。想到这事会让我发疯的。
可我没钱啊,她踌躇地说。你让我住哪里?租个房间,一个人住吗?不见得像你一样,她暗想。我靠什么生活呢?
你可以找个活干,他无奈地说道。我还可以寄点钱给你。
别说了,你自己都没钱。况且我啥也干不了啊!我不会裁缝,又不会打字。还有一个原因,她暗想,但我不能告诉他。
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过,他没有逼她。或许,让她出来独自谋生不是个好办法。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每个男人——从这里到遥远的中国——都会打她的主意。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将后悔莫及。
我想,我暂时还是不出来为好,你说呢?在你回来之前,也只好这么办了。你会回来的,对吗?你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吧?
一定,他说。
如果你不回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万一你被打死或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完全崩溃的。她暗想:我说话好像在演电影。但除此之外,我还能用什么别的方式说话呢?我们已经忘了别的方式了。
糟了,他想。她开始激动起来。她快要哭了。她一旦哭起来,我只能像个傻瓜那样坐在那里看着。女人一旦哭起来,那是无法让她们停下来的。
行了,我去给你拿大衣,他绷着脸说道。这里没意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回我的住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