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殿堂内的某处。
室内没摆放任何装饰,空旷的房间正中悬浮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它笼罩在浓度极高的以太之中,也可以说它正悬浮在一道极为强烈的光柱之中——只是这个光柱无法被肉眼窥见而已。
正方体就像无数碎片拼凑而成,遍布密集的裂缝。
跟此处相通的另一个房间远比这里热闹,诸多工具把室内填得满满当当,火炉里冒着幽幽蓝光,矮人正在奋力抡锤。
这个房间的另一半空间又变成了另一幅场景,书籍高高垒起,散落满地,地面上坐着一个黑色长袍,在他身前,以太自行勾勒出复杂的纹路,时而迸发出电闪雷鸣之色,又时而突兀熄灭。
这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人共处一室,谁也没搭理谁,自顾自埋头苦干……直至访客打破此处的沉默为止。
额头长着尖尖小角,面若好女的恶魔施施然走进房间,饶有兴致的绕着悬浮的方块转了一圈,朝它伸出了手。
一道闪电径直劈下,正中他的手背。
恶魔停下动作,扭头询问另一个房间里的那两人:“还没稳定?”
安迪苏自顾自抡锤,一旁的法师掀起眼皮,看了眼恶魔,不答反问:“你来干嘛?”
“你们是不是又忘了时间?”努不利达掏出一本本子道:“这个月的进度报告呢?”
“还是没进展,”法师没好气的道:“你把上个月的进度报告抄一份不就完了?特地跑来干什么?这里可没人欢迎你。”
“自然是来复核审批的,”努不利达又把手里的本子塞了回去:“你们去年的实验审批结果已经很危险了,今年要是还没进展,到时候项目被砍了,可别来找我。”
安迪苏停下抡锤的动作,对于恶魔的话感到十分疑惑:“砍谁的项目也不会砍我的项目,你特地跑一趟就是为了胡说八道?”
努不利达:“你看你这态度,什么叫砍谁的项目也不会砍你的项目?好像你多有面子一样。”
安迪苏耿直道:“我这个项目是国王陛下定的。”
努不利达咧嘴一笑,得意洋洋:“这不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吗?国王陛下都消失多久了……”
他这话一出,法师跟矮人忽而一并朝他投去了目光。
现场气氛奇异了起来。
努不利达一个大喘气,又圆了回来:“才区区二十年,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法师扯了扯嘴角,重新开始推演以太纹路,安迪苏是个实在人,见恶魔没自寻死路,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国王陛下确实是消失了,但王国还在那,日益增加的玩家也在那呢,王国的管理权在哲那些王国精英身上,这些人全是国王陛下的死忠粉——能为了国王陛下的荣誉发起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的死忠粉。
以王国为中心的大陆新秩序,之所以能在国王陛下消失后仍保持活力,而没生出动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哪怕国王陛下消失了,玩家跟王国的阵营仍是一致的。
面对浩浩荡荡十几亿玩家,谁能生出“彼可取而代之”这种想法来?
当然,这跟紧接而来,大陆最外围的新文明们对大陆的入侵也有直接关系。
敌人在外虎视眈眈,时刻等着进来分一杯羹,大陆内部自然没有先分崩离析的道理。
更何况,大陆最外围新文明的数量之多、凶恶程度,都超出了大陆的预料。
如果不是国王陛下在破碎虚空跟南海之间搭建起一条横跨破碎虚空的道路,在屏障缺口处将敌人拒之门外,将战场局限在屏障之外,而非破碎虚空之中,那大陆眼下绝对无法如此和平,恐怕早就开始重现虫族当年进攻大陆时的场景了。
努不利达将话题绕了回来,避开了“国王陛下”这个敏感词。
“眼下情况不一样,是指之前召开的那场大陆会议,”努不利达提醒这两个政治意识浅薄的科研人员:“会议上各族达成一致,准备扩张世界版图,补充科学体系。”
安迪苏跟法师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努不利达:“这跟我的研究有什么关系?”
努不利达长叹了口气,颇有带不动之感:“大陆会议为什么作出这个决定?”
他也没想从这两人嘴里得到答案,自顾自道:“因为知识殿堂完成了科学体系框架的完整构建,也就是说,光凭萨尔法联邦废墟里的东西已经不够了,我们需要更多东西,填充科学体系里缺失的那部分,直到打开世界投影的那扇门为止。”
矮人跟法师一脸茫然,还是没想到这跟他们的研究项目有什么关系。
“眼下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这一点上,所以,那些不重要的、没进展的、跟科学体系无关的研究……”努不利达朝安迪苏摊手道:“自然是能砍就砍。”
“不重要的、没进展的、跟科学体系无关的研究……”法师好似发现了新大陆般对安迪苏道:“这不就是在说你这个研究吗?”
“我可是特意过来提醒你的,”努不利达:“你要是还是毫无进展,到时候就算有王国站在你身后,恐怕也保不住这个研究项目。”
“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新世界。”努不利达整理了下衣服,道:“那个流淌着无尽财富、土地、人口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