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个周末,复合班便举行了一次摸底测试,单纯的专业能力考验。
虽然云苓对这些内容早已烂熟于心,但也并未小瞧校内各系主任联合出卷的难度水平,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然而她并未有多长时间复习,甚至连半天不到,就被岳鸿进请去了208所。
“你就是云同志?”一个白发苍苍老者精神矍铄,抬了下眼镜,眼神微眯,满是不可置信。
他以为起码会是位和他差不多年长的同僚,怎么倒像是与他孙女一般大?
老专家身子骨硬朗,见多识广,没几秒就接受了预想差距过大的现实。
正事要紧,他直接捡重点的讲:“云同志,之前你拿来的设计图我们已经完成零件制作,但关于枪托部分的几种通用热塑性工程塑料,疲劳强度达不到图纸上的极限要求。”
云苓把目前研制出的材料挨个拿起,远达不到星际时代的理想攻击效果,但应付当下敌人的武器足矣。
她在原图纸的基础上进行了下调和改良,又从旁抽了一本空白演算本,在上面写写画画,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208所主攻车辆制造,不擅长材料研究,把这些交给52和53所联合研发,说不定能达到设计标准。”
“好好好,我现在就联系蒙省和鲁省的研究所。”
完善收尾工作后,云苓带着岳鸿进离开研究所,在经过食堂门口时意外遇上了经年未见的朋友。
“季清云?”
男人闻声立即转头,原本因阳光刺眼微眯的双眸陡然睁大,声音里藏匿不住的惊喜:“云苓!”
他三两个大跨步几乎飞跃跑上前,手中捏着保温杯,指尖泛白。
“你怎么会在这儿?”
云苓没有解释,反问道:“你回首都了?”
她这样一问,季清云便立刻心领神会,他回首都之事需保密,那么她为何在此也不能讲。
“等我放假了,一起出去吃个饭。”
他想坐下来好好吃吃饭叙个旧,但双方二人对此心照不宣,这顿饭恐怕遥遥无期。
“好。”
他们的对话很简短。
那尚未燃起的怀念稍纵即逝,便沉溺在繁忙工作的浩瀚之下,逐渐升空化为泡影。
亦如二人错身于夕阳之下,原本交叠的背影慢慢拉伸延长,最后一处交界点也自然分离,两道阴影由实转虚,重归无物,只余皑皑白雪一片静谧。
云苓匀步向前走,白皙的面庞沐浴在温凉余晖中,整个人充满着松弛与自由。
她坚定得从未回头,自然错过了季清云回望的那一眼。
纵然其中饱含复杂的留恋与不舍,但终归也只有那一刹。
相交线只有一次交叉,仿佛厄尔尼诺”现象的蝴蝶效应,起点无限接近,结局天差地别。
1978年的冬末春初,与他们怀揣着同样责任与理想的青年男女,如夸父逐日般不断追赶天边的一轮朝阳,永远不会因已逝人事而放慢前进奋斗的脚步。
黑云压城的肃穆散去,一缕灿烂光明拂晓,普照华夏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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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同学,我来取信。”
听到声响耳尖微动,伏案而作的少女头都未抬,便从桌肚里迅速地抽出一张黄色信封,二话没说地递给对方。
齐弦春习惯了她一旦沉浸工作便不为外物所动的专注,自然落坐于她身边的位置,拆开信仔细读了起来。
这一看便是十分钟,放下一沓信纸后的神情颇为沉重,仿若枯朽死木般呆坐在冰窟之中。
环境出奇的安静,若是没有视觉,似乎都察觉不到周围有活物的存在。
恰逢云苓攻克完一项弥补基因缺陷的难关,十指交叉活动关节,见他这般,好心问了句:“外公写什么了吗?”
“老师说我养母病重垂危,让我速速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云苓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拜托身边的岳鸿进直接买最近一趟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