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尽宵也不记得究竟有多久,只晓得她眼前渐渐昏暗蒙昧下去,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阿姐的喘息声。
屋里渐渐有人点了灯,但还是暗,落在崔尽宵眼底,只有朦胧的光晕,身边人也只剩下虚晃轮廓,她依稀听见乌莹平稳的语调,她平日里也是爱笑爱闹,如今正事上面,从容不迫,很稳当,只是遮掩不住疲惫,轻轻的:没有血再流出来了?去端吩咐熬好的汤药过来。
崔尽宵紧紧抓着阿姐,也被崔却宵紧攥着手腕,攥到青紫一片。
她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地发问: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淤血都流得差不多了,眼下喂点补气血的汤药进去,若能撑过今晚,就万事大吉,若不能
乌莹语气疲倦,慢吞吞地说着,最后的话没说出来,只是伸手按了按崔尽宵的肩膀:你眼睛怎么样,屋里的灯会不会太暗?
崔尽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好,不用管我,都习惯了。
乌莹应一声,然后回头看向后面站着的那个人,语气极恶劣:跟我出去一趟,谁叫你来的。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乌莹与人说话的声音都缥缈寥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崔尽宵靠在阿姐的床边,头蹭一蹭她冷冰冰的手指,怎么会这样凉。
她想着,努力地握紧她,要为她焐热。
阿姐似乎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崔尽宵没听见,只觉得阿姐累了,她也累了,于是头靠着阿姐的肩头,和她一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梦见了阿姐,梦见她阿娘死后,阿姐推开门,把她从厚厚的被褥里挖出来,抱在怀里温和道:你还有阿姐呢,嗯?
也梦见她们来贺府那年,她发着高烧,走不动路,阿姐一边咳嗽,一边背着她慢慢地走,点着一盏灯做绣活,哄她道:尽宵,不要睡,不要睡,和阿姐讲讲话,好不好?
她此刻也握着阿姐的手:阿姐,不要睡,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那双手也就真的回握住她,很轻飘飘的力道。
尽宵
她感觉到有人费力地抵住她额头,蹭了蹭:阿姐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我的病也和你没有关系,好与坏,康复与否,都是天命而已,不要把这样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好温柔的语气,仿佛在托付临终的遗言一样,崔尽宵感觉到恐惧,仿佛阿姐要离开她了一样,她惶恐地去握阿姐的手指,担心会握不住,像是许多年前的阿娘。
她那么努力要握住,最后还是被松开,还是变得冷冰。
阿姐在这里。
被她紧紧牵住的手指也轻轻握住她的,稳稳的,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