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我用食指轻敲着门框。
屋内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一分钟,才有人将木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皱纹堆叠的老女人的脸来。
“请问……请问……”我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因为连城璧没有给我任何提示。
那老女人望着我,一点点把木门拉开。
我看清了屋内的陈设,不禁心里发酸。
那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堆着一床棉被,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点心、水果和吃剩一半的馒头。
门一开,屋内的霉味就扑面而来,仿佛几十年都没见过阳光似的。
“老人家,我是来找人的。”我说。
老女人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没听见我的话。
“老人家,我是来找……一个日本人,她的名字是静官小舞。”我虽然已经放弃了希望,但仍然留下这句话,算是对连城璧的苦心帮忙有个交代。
说完那句话,我就转身向外走。
刚走到篱笆门,那老女人突然开口:“五龙潭下……五龙潭下一别……好多年不见你,好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我耳畔如同炸裂了一个沉雷,老女人的话如同一把把尖刀,飞射过来,一起攒射到我的后心。
“你不来,我守也……守不住了……你来,我的心愿……我的心愿……”她又开口。
我明白,她就是静官小舞,可我无法接受静官小舞已经变成一个垂暮老人的事实。时间果然是一只魔术手,将青春美好变成了老迈苍苍,又将我的痛苦回忆变成了残酷现实。
“是她。”连城璧站在小巷中央,帮我再度确认事实。
“我知道是她。”我苦笑起来。
“天石,这就是现实,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你能接受,就回头;不能接受,我们马上离开,就当是从没来过。”她说。
我扶着篱笆门沉思,至少过了五分钟,等那些惨烈的故事在脑海中反复上映了四五遍,我才艰难地转身。
第413章 蝉蜕之居,不朽之守(2)
老女人站在门内,双手抓着门框向外看。
“果然是你。”我说。
我感觉到自己的喉头似乎被禁锢住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干涩如砂纸。
“进来坐吧,进来坐吧……”她向后退了两步。
我犹豫了一下,还没向前走,那老女人已经仰面跌倒。
屋内极狭窄,她先退了两步才跌倒,正好跌在床上。
我抢进去,伸手摸她脉搏。可怕的是,她根本没有脉搏,或者说微弱到极致,心跳已经近乎停止。
“要不要叫医生?”连城璧冲到门口来。
我摇摇头,这种情形下,她已经经不起救护人员折腾。
“我这里有药,注射针剂,能让她清醒过来。”连城璧说。
我点头,连城璧弯着腰进来,取出一支粉红色的针剂,从老女人的右臂肘弯处注射进去。
“看那……看那里,看那蝉蜕,他在里面,他的魂在里面,一直在里面……我等你来,就是要……跟你说,谢谢你救了……救了我和我们的女儿……她很好,她过得很好……我这一生很开心,谢谢你,谢谢你,谢谢……”老女人连续说了这么多话,喘了口气,艰难地抬手,指向床与桌子之间的暗处。
我低头细看,那里系着一个褪色的香囊,香囊上的四条线各自拴在桌腿、床头上,悠悠荡荡,并不牢靠。
一只灰色的蝉蜕趴在香囊的一角,已经残缺不全的指爪扣住香囊,勉强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