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年一班老师又布置作文了。想必青途的班级也布置了相同的题目,因为我们一班和二班各科目老师都是相同的。作文是很多人头疼的事,因为最能发挥自己才华的项目就是作文了,恰好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每天心里想的那些话,写出来就是作文呀,他们为什么写不出来呢?他们心里不想事情吗?
“你是怎么轻轻松松地就能写出那么好的作文的?”江南月问我。
“两三岁时,我并不知道有作文我种东西。我很爱说话,大人们出去劳动,到了收工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叫傍晚,还是叫下午几点钟,我对时间没有概念,我会问每一个从我家门口走过的人:‘你是几队的?’每一个从我家门口走过的人都笑起来,说你看看,这么小的小孩,会问别人是几队的。“你是几队的”,这就是作文啊。
那时候我常常在大门口唱歌,就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没有怯场这个概念。词曲都是自己编的,没有人教。路过的人都笑,指着我说,那个小孩会唱歌。歌词就是作文啊,它就在脑海中,唱出来就是歌,写出来就是作文啊。那时候,我妈妈嫌给我梳头费时间,洗头发、用篦子刮虱子、虮子费劲,而且我老是哭、挣扎,我妈妈干脆就把我头发剪成短短的男孩头,有时候剪成秃老亮。那些虱子用指甲一按,会发出“啪”的响声。写作就像是掐虱子,虱子是存在的,发现虱子,然后把它掐出“啪”的响声,就是写作。出生在80年代左右的人,不承认虱子的存在,就是否定历史,事实上就是那样的。作文的实质,就是承认存在的东西,以创造的方式去承认。科学发明也是一样,就是以创造的方式去承认存在的东西。”
我从来不去想江南月有没有听懂。作文这东西,它美就美在它根本不在乎我们懂不懂。
“小学三年级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写过作文。那时我就已经能做到同学们问我一个词,我就能猜想到她这篇作文会写什么题材,会在第几段出现什么人物做了什么事,所以我会避开这些,写不同题材的,另一种思维的东西,可以说,写文章,对于我来说就像吃包子似的,太小儿科,和你说说我的邻居家的小女孩,女孩叫雪儿,雪儿有一个妹妹。雪儿对我说,她妹妹看了一个什么电
视剧,然后睡到半夜就不知道咋的了玩命地撕她裤衩……她说那一刻她崩溃了,我听完她的讲述,我也崩溃了。”
江南月笑起来。看见她笑,我就觉得我有了光芒。
“雪儿家住在我家的对面,她是我的忠实的粉丝。因为我学习成绩比较好,她就总是跟在我后面。她总是数我从迈出门到厕所一共走了多少步,然后自已也从门口到厕所走多少步,她渴望成为我,到了这样的地步让我很吃惊。
写完作业我会到雪儿家玩一会,是带着捡笑话的心态去的。在她家里,比在央视看春节连欢晚会都热闹。她家有个很大很大的院子,有很大很大的养猪场。有一年冬天正好赶上她家老母猪要下猪崽,她爸妈怕猪圈里太冷,小猪崽生下来不成活,就把老母猪放在家里,她爸妈住西边的屋子,她家老母猪住东边的屋子,而且老母猪住在炕上,她和她妹妹住在炕上的柜子里。老母猪和小猪崽吭吭地叫,她和她妹妹在柜子里打架,我一到她们家我就笑得不行了。有一回她爸爸给猪扎针,猪跑开了,针头一下子扎到她爸自已的手上,那么老粗的针头,疼的她爸直叫唤。
上初中时雪儿的眼睛出了毛病,青光眼加近视眼,她一见光眼睛就受不了。在北京做了两回手术,又回沈阳做了好几回手术,但我觉得没什么效果,因为她的视野好像很小,她只能看见近处的东西,她出门总是撞到门框,额头总是大包连着小包,有句话叫“脑袋让门挤了”,很适合她。
有一回她爸和她妈去给猪磨苞米面去了,她在家给爸妈做饭。晚上她爸妈看见她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高兴得不得了,可是碗端在手里一看,表情都变了。她妈妈说雪儿你在菜里加什么了?原来雪儿看不清锅台边上花椒面的具体位置,把锅台边上的一把灰放到菜里。不知道这顿饭她们家人是怎么吃下去的,反正我听她说这件事,就很想吐。”
有时候会我觉得写在纸上更能表达它的美感,我们平时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口语,而有些内容形成书面更好些,我就用纸写出来。
每次我像一只丢了花蜜的蝴蝶一样六神无主地走到她的面前,轻声说写给你的,有时间看一下。声音小到只能在两个人之间传播,再向外传播一厘米都不可能了。每次她都欣喜地快速收下,她的
表情对我是一种奖赏。
我们的交谈并不是连续的,中间会被上课打断,对于我来说,这种讲述或笔述比上课还重,只有讲述的时候我才是活着的,好像我来这里并不是考大学,而是来讲述的,讲述就是理想,是一切。她说过的话我都能记住,但我记忆的中心还是我自已说过的话,重点是她的表情及反映,似乎她理解了讲述的内容,我就能回到我应该在的位置,位置的意思大多指名次,以及名次所获得的应有的尊敬。当然这并不等于说我忽略了江南月,事实上正相反,我是通过她才存在的,她的表现好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在她的述述中,有一个大眼睛瓜子脸的叫秋弦的初中女同学,成绩很好,读完初中就不再读书了,秋弦比较包容她江南月口中的这个秋弦在我脑海中形成的画面是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那种宁静带着面纱,神秘而飘渺,每当有人对我说某个人很美好的时候,我心中都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她的讲述都是概论性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内容,但每一个字都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回响,生发出了很多无限的事例,我认为每一句都是确作的。秋弦在我心中是一个迷,为什么最美好的友情发生在秋弦和江南月之间?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情呢?像和我鱼儿老师吗?突然想起鱼儿师下班时我在后面骑自行车追他的自行车的一幕,我不敢离他太近,太近了感觉不好意思,被发现了怎么解释呢?这是一种不需要解释的感情,一解释就不美好了,但又不能离得太远,离得太远,就看不见对方了,就会失落,鱼儿老师的车是28型号的,而我的车是26型号的,车轮比鱼儿老师的小一圏,我就要时不时地加速,才能保持那个我心中认为安全的距离,就一直在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在身边没有大车经过、路况不复杂的时候看一眼,也里有一种满足感,这个时候是不是每个学生心中都有一个要不远不近的追逐的对象呢?是对知识的向往吧?转化成了对教知识的人的向往吧?这就是青春吧?而记忆这东西,是个不干脆的东西,总是在为个时间里想起一些事,在另一个时间里想起一些事,而不是一下子想起全部,也许一份感情太重了,要好多记忆细胞来储存……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关于鱼儿老师的记忆,是我一辈子都回想不完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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