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发生了婚外情,太太一开始能容忍,直到怀了儿子,要来侵犯太太的财产权了,太太便不能容忍了。这不明摆着吗?”中宇说:“你别卖弄你那业余侦探的小聪明,人家法医鉴定没有必要递给你看呢!”夜姬说:“现在好了,警局里有了内线,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还有不首先向你报告的?”酸溜溜的。中宇说:“你他妈的酸什么?人家还是黄花闺女,谁叫你他妈的未成人就牺牲了!”停顿一会,说,“你先回去,我找心理医生核实一下。”
3 商人:顶风出口这批鼎釉,是金蝉脱壳之计
在武承恩下塌的豪华套间里,更松一进来就闻着鼻子,说:“爸爸,你这房间有女人的香味。而且还是我小姨身上的那一种。”承恩脸略为不自然,后一沉,骂:“不中用的东西,嘴一张不是女人也是女人……”
更松说:“你心怵什么,我刚从小姨那里来,她说她与你在一家小旅馆见了面。”承恩脸如霜打了的茄瓜,艾艾期期说:“她当年是负气离开……京西的,我看她是担心她在这里……不适应。”更松说:“你完全错了,我看她心里像有事,可能还是搁不下你缘故……”
门铃响,门一开,露出陈怯恭敬的脸。恢复了平静的承恩侧身迎陈怯进屋,对正怔着的武更松说:“松儿,你看是谁来了……”更松站起来说:“岳……父,我正想登门看您哩!”
“哦,武……经理也来上海了?”陈怯意外,脸一寒随即放开,冷冷说,“武局长,你儿子一声岳父叫懵了我,我要是应承了,那他们孩提时的玩笑就真成了儿戏?”承恩脸含悲痛说:“报上的噩耗我看了,首先向你诚致哀悼,节哀顺便!”陈怯脸上冷冷说:“谢谢,冤有头债有主,节哀顺便不敢。”
“说得好说得好。”承恩打着哈哈,说,“至于松儿的事,儿戏也好,当真也罢,如今是跨世纪跨出国门,婚事是他们年青人的事儿,你我做父母的当作负担,就是迂腐。所以,我看由他们当他们的家,顺齐自然,随缘。”陈怯脸上刚一放松,又寒了下来,说:“更松经理,梁山那边的工人都不是很稳定,二个货柜的生产单已下到了工厂,你身为管他们的总经理,怎么脱得开身来上海?”更松深沉说:“窦鼎和陶釉经媒介一暴光,老爸的意思是,很可能我老爸和你的岳父就是这三件国宝的当事人,上头多少会有问及。可你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偏生下计划生产仿制鼎和釉,而且要我武家承担这批鼎釉出口的三分之一费用,包括成本……”承恩横了更松一眼,不屑对陈怯说:“陈先生,我的确是窦鼎的当事人,可我上交给了北京的钦差,也是你陈老板的岳父大人,他老人家仙逝了,可他打给我的收条,我至今当文物留存着的。而且,我身为地方专管文物的父母官,就是上头不来问及,我也会将这三件宝贝的流失问个明白。”
“那是我岳父的事,武局长你放一百个心的来过问吧,需要我给你配合的,全力以赴。”陈怯脸色难看,“至于顶风出口这批鼎釉,要我们各自承担三分之一的费用,这是林先生的主意,也是金蝉脱壳之计,并不是什么隔壁阿三不曾偷的举止。”转身不冷不热对更松说,“眼下的事情,也是武家,陈家和林家的合作,弄不好并不比那三件国宝要轻松。”
“严格说,是你陈先生和更松的合作。若我有错的话,就是把中央不允行政领导干部子女经商的指示当了耳旁风,让松儿踩了线,而且踩的是敏感无价的‘地雷’!”承恩脸一沉,对更松严厉说,“松儿,你告诉我,你们背着我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动了哪一根神经,又敏感什么啊?”更松说,“我们在梁山买下了山头,在里面搭窑造火,烧制兵马俑,以物价局核定仿制品出售,你怵什么你呀?”承恩说:“这我就放心了。另外,你作为你陈叔叔雇用的总经理,公司和公司下属工厂,该交税的要交,卖给国外旅客所持有的出入海关的文物等级证明和发票,都要细细检查一遍,一定要合法。还有,你的工厂虽暂停一段日子,你要照样发放生活费……”
“还享受下岗工的待遇?”更松截然叫道,“他们是农民。”
“你爸爸也是农民出身!”承恩说,“你陈叔叔担忧的就是这一点。”陈怯心里骂开了:驴子屙屎外面光的老东西,你在你儿子面前水仙不开花,装什么蒜啊你?可他脸上放得很松,赶紧说:“是呀是呀,你老兄到底是管人的,教子有方。可我是做生意的,面对女儿就只能是措手无策,她要上月亮,你还得跟她扶梯子。”承恩说:“你闺女该上大学了吧?”陈怯说:“刚刚告别高三,死活不上大学,缠着我要去美国留学。”承恩说:“好啊,起码她有志向。松松,哪天去拜访你陈叔,学学小妹妹是怎样走过花季雨季的。”更松眼里一亮,说:“陈叔,我一定去看望您一家!”陈怯生硬说:“好啊好啊!过去你爸爸没少帮助我,到了你们儿女这一辈的,该还的还得还!”看了手腕上的表,说,“局长,再说下去就赶不上飞机了。”
4 医生:在现实生活里,可能叫……‘陆则天’‘戚则天’
与夜姬分手,中宇找到了许氏心理诊所。这里的招牌竖得老大,上面写着:主攻心理学和生理学相联结的病症。诊所内。里面有三张诊桌,都有上十个人在排队。中宇向一个护士打听之后,知道这里的所长姓许名哺。他在沿许哺这张桌子的队伍后面坐了下来,支离着耳朵,听许哺和病人探讨什么。
许哺看起来三十大几,像国外修道院的神父。病人四十多岁,高大,也可以说英俊。病人说:“许先生,我那玩艺……退步,举而不坚,像没有感觉,是男性更年期,是生理问题?”许博士说:“这是一个新的见解,有人认为男性更年期,在生理学上来说根本不存在,纯碎是心理上的问题,而且还和惯性的优裕生活有关。我在美国就写过一篇论文,不同意这一看法……”
中宇听不下去,暗自骂:这都是富贵人自个捂出来的病。他奶奶的,一个人锅里有煮的,胯里有拄的,他的心理和生理,哪儿都敏感哪儿都有感觉。
轮到了中宇的份上,他将记者证递在许哺的手上,轻声说:“许博士,我只是打听昨天一个病人看病的情况。”许哺看了一眼记者证,眼睛落在他后面的三个人身上,说:“吴先生,我看完后面这几个人,再接待你,行吗?”唤来护士,吩咐进里间上茶待客。中宇感激点了点头,跟护士退至后边接谈室,慢慢品赏上等杭州龙井茶。手机骤响,看了看显示,是惠美打来的,中午在一起吃盒饭。他笑了,告诉了自己在许博士的医院里,并要她到邮局去一趟,打印陈怯近几天的电话记录。惠美说,就因为我好使唤,他回答说,不,是那帮邮佬差跟二鬼子一样,只认你们太君的红戳戳!
中宇收了线,许哺脱了白大褂坐在他对面,满脸的歉意。中宇反倒不自在了,说:“真不好意思,让你匆匆打发了你的病人。”许哺说:“请你别介意,我这医生,主要是跟病人做心理分析。分析分析,有时间就多分析,没有时间少分析。”中宇直截了当说:“您大概看了今早的新闻,就离这里不远处,发生浦东近几年少有的一桩人命案,死者的亲人和报案人,都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自称昨天16时05分至17时05分,一直是呆在您的医院。”
“新闻我看了,二条半人命,惨!”许哺边思忖边说,“当晚公安局打电话问过护士,的确有一个叫陈怯的人,在我这里呆了近三个时辰。但没有透露是死者的亲人和报案人。护士跟我说起,我当时还莫名其妙哩!”耸耸双肩。中宇小心说:“许医生,我很想了解陈怯找你看病的细节。”许哺抿了一口茶,说:“当天中午……”
许哺起身送走一个病人,正欲出去,护士进来,低声说道:“许博士,有一位陈怯先生,说有十分紧急的病情,要求立刻见你。”许哺皱了皱眉,说:“是他啊,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你叫他挂急诊。”那护士抿嘴一笑,说:“心理病有什么急症?”许哺呵斥说:“一个人心理,若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就需要紧急诊治,和身体受到严重创伤一样。”护士说:“他是你是老客户?”许哺说:“是,但心很深,你来不多久,还不认识他。”护士说:“心深的人才容易得病,要不,他怎么会成为你的病人!”离去。门铃响,脚步声传来,神色焦躁不安的陈怯走了进来,欲言犹止。许哺请他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躺下来,对他说:“陈先生,你可以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陈怯躺下后,忽然又坐直了身子,说:“我有心事吗?”许哺含了轻松的笑,说:“你当然有,否则你就不会来求教心理学医生。”陈怯若微迟疑,直了腰板,不愿意再躺下来,急促说:“别问这些,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说到这里,喘起气来,声音更急,“我今天特心神不安,是不是夜晚老做同一个梦所引起来的?而且梦境中的遭遇,全是一模一样?”许哺皱了皱眉,很诚恳说:“陈先生,你爱看琼瑶的小说?”陈怯想也不想,说:“自从患了老爱做梦之后,我才读了含‘梦’的书,包括琼瑶的《一帘幽梦》、《梦的衣裳》和《六个梦》。”许哺说:“你受了梦的困扰,日有所想,夜有所思,所以做同样的梦,不足为奇。”陈怯又开始喘气,说:“一生之中不断作同样的梦,最近发展到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都受同样梦境的困,也不足为奇?”许哺沉默了片刻,说:“每晚做同一个梦,这倒是罕见,是你的老毛病。照说,梦境虚无缥缈,不至于给你带来心理上这大的困扰?既是如此,说明你在这个梦境中,你的遭遇,好像很不愉快?”陈怯脸上的迷恋和恐惧更加分明。许哺用几乎催眠师用的那种沉厚的声调:“梦中的经历,你一定记得。”陈怯身子开始发抖,声音干涩说:“我忘不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许哺扶持他躺下来,说:“因为那个梦对你是一种乐趣,反过来,又好像是乐极生悲,非常恐怖,对不对?”
“对!”他慢慢合上眼睛,情不自禁说,“晚上一挨枕头,我就渴求它,可是一醒来,我得到了它,却害怕它。”许哺适时说:“你头落在枕头上,刚合上眼睛,梦一开始,你是在——”
陈怯立即接下去:“我是在皇宫里做面首,和一个老太婆皇后……苟且上了,我醒来后求证,原来那皇后竟然是武则天。”双眼睁的很大,气息急促,声音异样。许哺说:“但你并没有说出梦的全部,你说我能为你诊断什么?”陈怯闭上眼帘,头扭向一边,极不自然说:“再细说就是我俩……合欢的全过程,我扮演的角色就是薛熬曹。”
中宇下意识说:“薛熬曹?”中断了许哺的回忆。许哺说:“你看过《如意君传》这本书?”中宇说:“没有。”
“你最好是找来看看。薛熬曹就像民间传说里的那个驴种,隔着饭桌也能……做爱的宝贝!”许哺说,“当时,陈怯红着脸对我说了《如意君传》的细节,也就是他做的全部梦。你明白了?”
“八九不离十,合欢,色情情节。”中宇说,“许先生,他既然说达到了你的要求,那么,你对他是如何诊断的?”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许哺替他斟满杯子,说:“我说,武则天是你的梦中情人。”中宇错愕说:“许先生,‘梦中情人’这个词,一般来说,不是这样用法。”许哺苦笑说:“我知道,可这时用了这个词,是在给他治病。而且实话跟你说,他每次来我这里,都是这样的情景,但我不通点穿,还得一次次重复……”中宇也跟着苦笑了,说:“因为在医生眼里,他永远是病人。”欲告辞时,不想许哺说:“我用了这个词之后,陈怯立即跳了起来,急切说,你是说我还有一个梦中情人?她在梦里叫武则天,而在现实生活里,可能叫……‘陆则天’‘戚则天’什么的?我回答他:是这样的。”中宇一听也跟着跳起来,说:“许先生,你这样做,是……”
“误人子弟?或误导岐途?”许哺截然说,站起来踱步,思忖说,“我敢这样说,因为我曾在不久前,听另一个人叙述梦境,梦境的经过,和他所讲的角度不同,但显然是同一件事。也就是说,陈怯所讲的梦,我听另一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叙述过。那另一个人的梦,和陈怯的梦是同一件事,不过在梦中,他和陈怯是不同的两个人。”中宇耸耸肩,似乎听不懂,也失去了兴趣,心不在焉说:“这实在是极其怪异!”许哺说:“吴先生,你听过天人交感吗?”中宇说:“没有。”许哺说:“天人交感,地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应天兆。古有五德始终之学,便是根据天上金木水火土五星而来,以天命论人事。天场就是把天上依照地上的大到国家小到一个家分区,例如有客星犯天上某区的主星,那区的君主便有难,百应不爽,家庭亦是如此。”中宇说:“我不懂,也不信。”许哺打量了他一会,微笑说:“天地间千变万化,始终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运动,轮流兴替。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虽千变万化,骨子里仍是同一物事。故而天人交感,每当有新兴力量,两德交替时,必见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时代的主人所在。例如周文王时,有赤乌衔丹书飞落周社,开展周室大一统的霸业,正是应时运而来之祥瑞。”中宇忍不住道:“陈怯的符瑞是什么出现呢?”许哺说:“梦,每天做同一个梦。”中宇打了一呵欠,说:“谢谢许先生。”就起了身。
许哺跟在后面,边送边说:“吴先生,你慢走。我建议你读读五行之说。它早见于‘尚书’之内;所谓水日润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从革,土爰稼樯是也。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为角、徵、宫、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则青、赤、黄、白、黑,均舆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环不休。”中宇听不进,就止步伸出手要他留步,说:“许先生,陈先生那个梦,就把你圈了一个下午?”
“你是见着了的,我的生意很好,自然没有时间陪他。而他看完病后也没有急于要走,一直在沙发上小憩。”许哺就站住了,意味深长说,“吴先生,慢走,如果还用得着我,你尽管来。”中宇瞟了招牌一眼,叽讽说:“我下次来,你一定跟我找一本《周公解梦》!”
“你不要看淡了它!”许哺词不达意说,“说实在的,我也想用最现代的心理学和生理学,消除求医病人的心理障碍,可有时就不行,因为中国太朴素,你还得用朴素的感觉和方式,医治朴素生活在这一方土地的病人,甚至可以这样说,还得用贫穷治理贫穷,软弱换取软弱、愚昧掩饰愚昧、罪恶扼杀罪恶的方式,来满足病人悲怆的心理。”中宇不礼貌拨弄手机。暗自悲哀说,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从国外归来的心理分析家,竟在自个的诊所里搞精神糟粕那一套。但是他哪里知道,就因为对他有了厌恶之感,没有耐性听他叨唠下去,以至失去了最要了解事实的良机,以致绕了一个大弯,这是后话。
十七 山风满楼
京西的警官,先行高合墓,欲在现场新闻发布会之后,正式“接触”持鼎者和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