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感觉?又是对谁的感觉?宝龄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余光一瞥,竟是呆住。
床边的梳妆台上,赫然放着一串红豆珠,鲜红的色泽仿佛蒙了尘,略微黯淡,如同一段尘封的流年。
宝龄拿起来,似乎还能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那人笑一笑,说,到了初春,我便为你穿一串红豆珠可好?
可好可好?
本来是好的,可是后来为什么,不好了?
“招娣!”她唤道。
“大小姐,怎么了?”招娣披着一件外衣便匆匆而来,见宝龄茫然若失的模样,吓了一跳,“大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却比噩梦更叫她心神不宁。她问:“这东西是谁的?”
招娣看了一眼宝龄手中的红豆珠,诧异道:“昨日小姐出门,我便想着可以乘机整理一下屋子,这串红豆珠,是在小姐床头下找到的,不是小姐的东西么?”
“是我的东西么?”宝龄反问。
招娣摇摇头:“好像曾见小姐戴在手上,过了几日便不见了,大约是那时掉的,小姐自己记不得罢了。”
“那那只风筝呢?”
“风筝?”招娣偏过头道,“风筝是小姐大约一年之前从外头带回来的,小姐一直很宝贝,谁都不许碰呢。小姐可是又想起那只风筝来了?其实那式样街上多得是,不如明日招娣再去买一只?”除了那只风筝,招娣还未见过挥霍无度、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对任何东西如此珍惜过,她一直便很疑惑,小姐若要风筝,别说一只两只,就算要将整个风筝摊买下来也不成问题,何必如此?
是啊,不过是只普通不过的风筝,街上到处有得卖。也不过是个梦罢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她回来的时候无意中见过这串珠子,结果便做起梦来。思绪渐渐不再混乱,那种奇怪的感觉也随着消失了。沉默许久,宝龄摇头:“不用了。”
“那这串红豆珠呢?”招娣小声道,“本想找块布擦擦干净的,可后来一隔着便忘了,若是擦干净了,真是好看呢。”
宝龄再度看过去,小巧的红豆,用一根极细的红丝线串起来,晶莹如珊瑚,穿线的人,不知要费多少功工夫。她试着将它戴在手上,鲜艳的红衬着她白皙的肌肤,竟是出奇的美,于是笑一笑:“挺好看的,戴着吧。”
“相亲”回来之后的几日异常风平浪静,顾老爷并未找宝龄问过赴宴如何,想来不过是因为白氏毕竟有了身孕,面上顺着她些而已,并非真那么急着给宝龄与宝婳找一门亲事。而奇怪的是,白氏的花花肠子似乎也歇了工,这几日除了偶尔由碧莲陪着花园里散散步,便安分得很,晚饭也照旧来大厅里吃,并未因为有了身孕而如何特殊化。
宝龄觉得有些奇怪,那一日她见白氏偷偷去拜神求子,猜想她应该极其小心才是,后来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才查出来,也曾让她怀疑过是白氏为了保住孩子才走的一步棋,毕竟三个月之内的胎儿最不稳定。可后来白氏的高调又似乎并非如此。如今,白氏也并未叫人专门另作饭菜与滋补品,好像并不怎么谨慎。
而最让宝龄迷惑的却还是蒋氏与白氏的关系。
自从白氏有喜、蒋氏来过宝龄房中之后,宝龄一直以为,蒋氏与白氏的联盟已然瓦解,就算表面上还未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但彼此心里都已存了芥蒂。可那日吃饭时,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顾老爷这几日心情也是不错,宝龄原以为是因为白氏有喜的关系,后来听了他们说话,才知道是因为采茶女被非礼事件得到了解决,那帮小混混不再闹事了,于是那些商户纷纷送去新摘的茶叶,以示感谢。
宝龄不知道她老爹是用了什么方法叫那些小混混妥协,一般来说,要叫那些地痞流氓不再闹事,简直犹如叫乞丐不再乞讨,除非顾老爷抓住了那些人什么把柄,不过混混之流,本来名声便已臭了,大抵都不会在乎这些;又或者用金钱打发,不过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最后一个办法,也是最有可能的,便是有人可以制住他们。但这人绝不是顾老爷,否则,他们也不会闹事。不过这毕竟是顾老爷生意场上的事,她也无暇深究。
顾老爷心情大好,吃饭时便叫人将茶叶分给各房,却朝白氏道:“本来也是要给你的,可你如今不一样,喝太多的茶总归不好,还是吃些温润些的。”
白氏笑笑:“老爷不说我也晓得,中午我与二姐一道吃饭时二姐还嘱咐过我呢。”
蒋氏与白氏一道吃饭?宝龄不觉竖起了耳朵。
蒋氏更是笑道:“老爷,二妹的身子不止您一人紧张,咱们都紧张着呢,大姐你说是不是?”
阮氏脸色苍白,笑容却是柔和:“是啊,梅珊,如今你不比平日,自己要当心一些。”
白氏自是应了,不知想起什么,略微翘起下巴道:“宝龄,三娘还要多谢你那日送来的缎子。”
怎么好像又变了个人?宝龄心中疑惑,面上却笑道:“三娘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