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俱是弱冠年纪,都有一身顶好的皮囊,其中徐渐徐公子更是被誉为“锦花郎”,在贵妇小姐之中拥泵甚多。这也是为何“四纨绔”屡屡赊账还是没被倚醉楼赶走的最大缘由。
毕竟倚醉楼可不止豢养瘦马侍奉男人,还有窈窕郎君男女通吃,如今这四个俊俏的小哥儿往这一坐,楼里的女客比往常翻了一倍还多,老鸨岂能因为那一点点欠账撵走这样的招财猫儿?
“哟哟,这不是四大少爷嘛?四位里边请里边请,小的立马把媚娘叫下来,给四位公子弹琴。”那跑堂的虽然没直接管他们叫纨绔,而改叫了“少爷”,可四人还是能听出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
可他们已经习惯了。
白墨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去去,再来一壶上好的清酒。”
四人虽说时常一起走动,可他们的聚,却是那位看上去最穷的书生白墨撮合起来的,故而白墨说喝清酒,其他三人自然也不再叫别的东西。白墨去年才来凤京,只一年便打出了些名头,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可他已经十分满足了,想当年在燕地,他不过是个猎户的儿子而已,除了同村的几户人家,谁认识他?
现在,他不仅出名,还有三个可以生死相托的知己。
即使不能到某个名门混上食客身份,他也觉得,这趟凤京,没白来。
四人一同走到一处靠窗的散席,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大江楼。白墨瞥了一眼大江楼上同样靠窗的游士学子,他们是在诵读经典,而自己却是在寻花问柳,不禁有些自嘲。大江楼上尽名士,可自己这群人,说是为风流而寻花,其实却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去,所以才借风流而博取名声罢了。
欲上大江楼,先作传国诗。
“墨哥儿,天天听媚娘的曲子,还没听腻呢?”性情与白墨最相似的魏击无聊的敲了敲桌子,眼神有些沮丧。
白墨收回思绪,洒然笑道:“名士寻欢,贵精不贵多。”
之后白墨便讲起了“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名士”,从故作狷狂说到了与其他文人互相吹捧,甚至连以后如果有钱了从何处可以买来枪手都能侃侃而谈起来,魏击顿时来了精神,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背着剑匣的锦花郎徐渐,还有一身青衫布衣的荀无翳自从进了倚醉楼,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一个身形清瘦的娇娘从楼上下来,怀抱一架厚重的古琴,见了四人后,与白墨对视了一眼,歉然道:“对不住,方才楼上有位贵客了酒疯,所以下来得有些晚了。”
白墨挥了挥手道:“无妨无妨,媚娘能下来,白某已经很知足了,开始吧。”
这唤作媚娘的琴师人如其名,相貌极尽媚态,衣着却朴素非常,毕竟她只是倚醉楼聘来的琴师,并不卖身,也不想靠衣服装扮自己,也正因有如此清名,她“琴绝”才能有如今一曲一贯钱的身价。
媚娘盘坐于席上,架好古琴,徐渐也从匣中取出了三尺青锋,横于膝前。
接下来便是一曲琴剑合鸣的“忆王孙”。
白墨跟着轻声唱道:“等闲风雨却**,砥砺行来不见春。只是潇湘只是坟。忆王孙,衰草黄时只一身。”
荀无翳正身端坐,自酌了一杯酒,又自饮下。
魏击叹了一口气。
“墨哥儿的词,还是这么忧伤怅惘呢。”
荀无翳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三流。”
白墨哈哈大笑起来,不管荀无翳冰冷到可以杀人的神情,拍了一下荀无翳的后背,放声道:“你懂个屁?”
魏击也跟着笑了。
徐渐皱了皱眉头,仿佛在嗔恼他们大声喧哗让自己的剑音都显得不清楚了。
“徐美人生气的样子,更美,不愧是下至女童上至老妇都交口称赞的锦花郎。”白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觉得刚才那句损的还不过瘾,又加了一句:“当然,还是老妇人称赞的更多一些。”
徐渐摇了摇头,继续弹起剑来。
徐渐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名士,他自幼被剑宗宗主吕归尘收养,学剑读书,向来学剑多一点,读书少一点,想不到现在却跟白墨在这里摆什么名士风流。
京城百姓都说这位四纨绔之的白公子手无缚鸡之力,但徐渐知道,他的剑术不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