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芙蓉红泪多
张得发写罢,潇洒地扔下笔,一脸的自负,笑问苏子玉:“敢问苏先生一句,张某比东雪青的字如何?”
苏子玉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半晌,方才长叹一声,他向张得发拱手道:“所谓百步之内,必有芳草。苏某人万万想不到的啊,张好汉身在草莽,竟是肚中锦绣。这一笔好字啊,真是让苏某目瞪口呆了。这一回,倒是真要让张好汉笑话苏某走了眼力。”
张得发哈哈笑了:“苏先生还是没有回答我,我比东雪青如何?”
苏子玉笑道:“各有千秋啊。若说张好汉能够回……”
张得发摆手笑道:“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界,原来这世人的名声也是靠不住的。苏先生,你走吧,东雪青的字,我不稀罕,你也带走吧。让你白白惊吓了一遭,若有缘分,你我后会有期。”
苏子玉道:“苏某还有一事相求。”
张得发问:“请讲。”
苏子玉看着桌上的那幅字,问道:“张好汉这幅墨宝,苏某想收藏,不知道张好汉可否出让?”
张得发怔了一下,哈哈笑了:“能得到苏先生的赏识,那是张某的福分了。”
苏子玉笑问:“不知道张好汉出价多少?”
张得发道:“总不能比东雪青的价位低下吧。”
苏子玉摇头:“若说张好汉的书法,是别具一格。只是这价位,我们还要商量……”
张得发摆手笑道:“玩笑了,玩笑了!能得到苏先生赏识,张某已经心满意足。这幅字,就奉送苏先生了。”
苏子玉脸上微微红了,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此强夺,苏某有些不恭了……”
张得发缓和了口气:“好了,好了!苏先生啊,张某当年也曾心仪二王,憧憬米黄,也曾立下鸿鹄志向,梦想着做一代书家,谁承想呢,心不及命,竟是只身落草,做起了打家劫舍的绿林营生。唉,往事如烟,不得已罢了。还是刚刚那句话,若有缘分,你我后会有期,做一个文情墨友,大概也是另一番乐趣。来人啊,送苏先生。”
苏子玉便拿了张得发的字,告辞出来了。
苏子玉看中张得发这张字,是他的收藏爱好所为。苏子玉多年经营字画,便是有了许多收藏。苏子玉所收藏文物,其中有一张宋代的《钓江图》,极为珍贵。还有一张是元末明初的《寒梅图》,都是他花了几千大洋买回来的。眼下年轻的读者或许不知,当年的几千大洋可是了得?几近天文数字了。苏子玉收藏成癖,看到一幅字或画,如果是古迹,便不惜重金购下,但苏子玉又是一个豪爽性格,所有收藏,对朋友从不隐匿。常有书界画界的朋友登门赏看,苏子玉一概答应。
那一次,北京来的画家马玄明到了苏子玉家里,几个保定画友便陪着吃饭。马玄明吃着酒,便借着酒意,张嘴说道:“子玉兄,马某有一不情之请,想品赏《钓江图》,不知子玉兄可否应承?”
苏子玉哈哈笑道:“玄明兄来寒舍,并非苏子玉招惹,当然是《钓江图》的魅力所致。苏某怎么能让您失望而归呢?”便让苏小五取来《钓江图》,悬在客厅。
马玄明的酒也不吃了,便呆呆地看那画儿,痴了一般。
桌上便有人笑道:“马先生如此一见,怕是要相思一生了。”
马玄明叹道:“此画儿果然精彩非常啊,如果马某有时间,定要在贵府上叨扰数天,细细揣摩一番,必是心得体会深刻了。”
苏子玉便听出了马玄明的话音儿,笑道:“玄明兄大概是想将此画儿借走?”
马玄明急忙摆手笑道:“子玉兄不要误会,这件宝物,能让马某观赏片刻,马某已经是福分了,马某怎么敢再起此贪念?”
苏子玉哈哈笑了:“玄明兄啊,你错疑苏某人了。区区一张画嘛,暂且在你那里放些日子有何不可?你看够了,还我就是。何必客气。”
马玄明怔了一下,慌忙起身拱手:“子玉兄啊,如此厚爱,让马某如何是好呢?”
当下,马玄明便让苏小五取笔墨来,他要打一张借据给苏子玉。苏子玉却摆摆手,淡然一笑:“玄明兄啊,你不必费此周折了。你若看,便拿去。写下一张字据,我若是丢失了,岂不更是麻烦。”说罢,便对苏小五说:“将画摘下,让马先生带走。”
马玄明拿了画,千恩万谢地走了。
就有朋友提醒:“子玉啊,都传说马公好酒,他且不要挨不过酒瘾,拿出去换了酒喝。”
苏子玉粲然一笑:“我相信马先生的画瘾大于酒瘾啊。”
一个月后,马玄明来苏府还画,画装在盒子里。苏子玉并不验收,只是让苏小五拿去收了。马玄明忙拦阻道:“子玉兄啊,你如何也要验收一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