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朝廷三番五次催令苏轼回京,而苏轼亦是三番五次辞不入京,大宋朝廷由高太后把持,政局由文彦博和范纯仁轮番把持,而李格非秦观黄庭坚等人辅佐,旧党之人多有重用,新党之人多数边缘化,新法渐渐偃旗息鼓了,而代之的旧法也没有让人失望,似乎一切即变得有序并自然起来。
另一边王甄儿和李易安在历城也过着安定和谐的生活,李格非偶尔回到历城,与王甄儿自是小别新欢,一家人其乐融融。李府上下与县令唐国昌多有往来,李府也多得唐国昌照应,李格非非常感念在心,无以用言语表达,时时想利用自己的权力来帮助唐国昌实现心中的抱负,但时时又因时机不对而作罢。兴许李格非也是为了身边能多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奈何朝中形势多为旧党把控,唐国昌暂时恐不能被容也。
事事尽如人意却也好像尽不如人意,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一个小孩子的成长,李易安已经可以在李府里满园子跑了,而那唐迁(唐国昌之子)也是天天来李府陪同小易安玩耍,读书,写字等,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才是一家人。王甄儿虽是女流之辈,却琴棋书画事事精通,不免会时时的熏陶着这两个孩儿。李易安小小年纪,便也识得各种诗词文藻,那唐迁虽也识得也诗词,却更好身动,天生练武的料。
李易安先识百家姓,后阅千字文,先经礼仪,后通晓宇宙,文字能力极具慧根。王甄儿是喜亦是忧,喜则见我儿聪明伶俐,忧则忧李易安乃女儿之身。自古女儿多薄命,若是李易安是乡野筚户之女,则尘归草芥,亦无人问,可不知其苦楚;但偏偏李易安聪慧过人,则将来必为尘世之明珠,闪耀夺目之下却更容易受尘世所伤。王甄儿想着此事却不知如何是好?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摇头晃脑阅读《千字文》的闺女却是无可奈何。静静的听着这般稚嫩声音,却更像阅尽这尘世的音符。
临深履薄,夙兴温凊。
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川流不息,渊澄取映。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荣业所基,籍甚无竟。
学优登仕,摄职从政。
李易安或许还不懂此曲中意,却亦读的兴致盎然,不愧为王甄儿所授,懵懂却十分的玲珑。
是时李格非为枢密院使,虽政令大多出自文彦博范纯仁,但是多数都由李格非秦观等人拟定,也正是令由苏党之人所拟,所以新党才不会过于闹腾,若是政令皆出于文彦博等,那汴京城似乎又要闹的开花了哎!
时事稳定久矣,李格非想着把妻儿接来汴京城照料,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于是其每到闲暇便告假赶回历城与王甄儿商议。
马不停蹄,驰辕千里。
李格非见到久违的妻儿,喜不自胜。急忙将李易安抱在怀里,似孩子般语气问道,“我家的孩儿最近有没有听娘亲的话呀?有没有用心读书呀?有没有想爹爹呀?”喜气之色溢于言表。
李易安乖巧的答道“有啊,爹爹,娘亲昨儿教了孩儿一首诗,孩儿背给你听”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李格非听后立马夸奖道“好好好,娃儿真乖!”转头又对王甄儿轻声温柔的道“辛苦夫人了,我儿出落的亭亭大方,都是夫人的功劳。”
王甄儿应声“她也是我的孩儿呀,我自然要上心啊。”
李格非又笑“对对对,辛苦夫人呀!”
李格非抱起李易安亲昵的问,“你刚所背的诗词可知其义啊?”李易安懵懂的摇摇头。李格非也顾不上王甄儿在身旁,就给李易安讲这一首《山居秋暝》的来历“这王维啊,天性通灵,自号摩羯,通宇宙而晓经义,王门府第,出入皆王孙贵胄,而王维却更喜山水,尤其是清秋雨后。所以就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李易安听之此语默然的望着王甄儿“母亲…”
王甄儿见此情形,似有责备的语气对李格非道“一个四岁的娃儿,懂什么王孙,夫君切勿牵扯太多旧事,养儿切记拔苗助长。”
李格非见王甄儿如此说,也辩驳道,我这也是让她接受旧事的熏陶,并不是真的要他明白王孙公子的故事。即便还在肚子里的娃,也希望她更懂经义和规矩。
李格非和王甄儿各自闲扯,夫妻二人及孩儿生活自是情理怡然,同时又是一派新的人间词话,令常人羡之。
三秋稍冷,日晚舒流,夜日微风吹动着李格非的胡须,抬头明月当空,卷卷乌云在楼头左右,这情形下却正有微烛旁的妻儿在点点识得这人间烟火,李格非是想给王甄儿更多的记怀,却无奈尘世的羁绊尤多,正想着这诸多事端,突然王甄儿的心头一阵眩晕,李格非慌忙过来殷勤询问。这光景却不知如何是好,显然男人对这种事情从来不会有何种预感。王甄儿细说之,前日请大夫把脉,却发现今身又添一孩儿。
李格非听之又狂喜不止,此乃又是人间的一桩美事,又有一个孩儿将来到我与夫人的身边,而李易安的今生亦将不再孤独。当然若是个男儿,李门香火就可以绵延不断,可是又得了上天的恩泽呀!李格非欣喜一阵又对王甄儿安慰道“夫人乃圣明之人,功比女娲,我等惭愧,却未能分担夫人之力于一毫。”
王甄儿见李格非如此言语,心中自是十分的感愧,我虽为女流之辈,但是目今天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而眼前这个却对我始终如一,我虽非夫君原配,但自原妻去后,夫君待我却若心上之肝,迢迢星瀚,有几人予。“官人切勿如此言语,男儿之所为为国,而妾之所作,则为李府这一方天地。你守国,我守家,岂不是人间万年流长的亘古道理吗?”
李格非闻言自是十分的赞赏王甄儿的明事理,懂大事的情怀。只是自己已经年逾不惑,虽为朝中宰职,却亦未能立定天下之功,实乃惭愧,更何况自己之所能,实在薄弱,上不能左右朝堂,下不能馈利于臣民,外难御江湖之气,内却弃妻儿于汴京东北三百里之地,实在无言以面对……,遂对王甄儿讲“夫人且容为夫在汴京打点一二,不消三五月,即接夫人于汴京享受天伦之乐,况夫人与爹爹王公数年未见,这是人间别离情,更是世道轮回因。”
王甄儿听完此语,亦是十分的感伤,数年未见爹爹,不知他老人家在汴京可好,这光景和年月,有多少爱恨难念,作为女儿亦是有万般的无奈,王甄儿正想着此番情景,下意识的将李易安搂在怀里,这或许就是想到这生生世的情由造化,我是爹爹的女儿,却久未见矣,而李易安是我的女儿,终有一日会别离。现在或许是父女最好的时候,我能搂着闺女在怀中嘤嘤歌几曲,而爹爹曾经又何尝不是这样对我,如今却难……
李易安贴着王甄儿的肚子,似聆听着尚未谋面的弟弟(李迒)心跳,她似乎还不知道此为何物,但或许正是因为两相不知,才更能生出许多通灵的趣事,所谓境由心生,世事皆从心出发,方可化万物而为情愫。不论是谁,感情的多元化才能生出世界的多彩。李易安此时虽然不懂,却心早已识得。
此夜正在静寂无哑的流过,各人在思虑着各人的事情,而每个人的思绪却透着万千感遇交织在一起。
为了及早将妻儿接到汴京,李格非只得又去汴京打点,可是无奈只得留一双妻儿在历城别居。李格非心里想更是时时挂念,而作为大宋一宰执的李格非在汴京却无像样的落脚地,仍然寄居在家翁王苑之府宅。也不是没有钱财置办房产,只因朝廷多变,无以作长远打算,不过这次李格非得知王甄儿即将又生孩儿,铁定的心儿要将王甄儿接来汴京,遂找家翁王苑之商议此事。
王苑之听说闺女又有身孕,心中甚喜,可是欣喜一阵,心头却顿生些许感伤,不免两眼汪汪,多年未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内心真的难以抒怀。
王苑之立马令下人安排车马,速去历城接王甄儿来汴京,为保万全之策,要李格非同去。
李格非却阻道“父亲大人,切勿焦急,小婿尚未购置房产,妻儿来之,日住久矣,恐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