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朋默不作声,把手中的念珠握得更紧了。
大约过了40多分钟,张小朋在十里坡的一条便道下了车,原因很简单,司机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山里开了。
张小朋看着夜色中闪着几颗明星,迈开大步向山里走去,冬天的林区除了万年青外,都已经成了枯枝落木和一望无际的积雪,一进入林区,森森瘆人的夜色和簌簌的风声,让他不寒而栗,张小朋紧张得几次跌倒。十里坡顾名思义,是一座方圆约有十里的小山丘,原来一直荒着,经过规划成了A市著名的绿林和大棚蔬菜种植区。
张小朋左顾右盼,心惊胆战,已经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看着越来越狭窄的山路,越发地惊心害怕,于是停在山腰不敢走了。他想起了小半仙早上跟他说过的,如果感到害怕走不动了,就把纸钱拿出来烧两张。
张小朋忙蹲下来,用手平整平整地上的雪,把纸钱拿出来,哆哆嗦嗦地掏出打火机,由于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把纸钱点着。他越发得心慌,还好又试了几次终于把纸钱点着了。
纸钱在火苗的冲击下,跳跃了几下,渐渐消失了光芒。张小朋歇了一会儿,继续前行,小半仙告诉他沿着山路走,见到地上有只帽子就再化几张纸钱,范八爷就会出现。
犀利的北风尽情呼啸,不时传来积雪从树枝上滑落,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每撞击一次,张小朋就会回头一次,冷汗几乎浸透了他的内衫。
由于高度的神经紧张,张小朋脚下一滑,再次摔倒,他认为自己好像一个在奔赴刑场的死囚犯,他已经在胡思乱想着生死、地狱和鬼怪。他在想,每个人在面临未知的时候是否都像他一样,感觉到生命如此地脆弱,表现得这样无能。
“啊!帽子!”张小朋不经意间发现了路边丢弃着一只黑色的帽子。
张小朋紧紧地攥住念珠,慢慢走近,却看那帽子奇长,上面好像还写着字,他小心翼翼地辨识着。
“啊!天下太平!”张小朋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传说只有黑白无常的帽子上才会写这样的字,而黑无常范无救的帽子就是“天下太平”这四个大字,专门负责勾人魂魄!
“果然是,她说的对!”张小朋终于相信了小半仙说的范八爷就是幽冥界的黑无常。
事到如今,他只有按照小半仙说的去做了,他颤抖的手再次把纸钱点着。火苗跳跃着,这点光亮给了张小朋一丝光明的希望,同时也增添了他恐惧的压力。
“张小朋,你挺守信用的!你果然来了!”
声音是从张小朋身后传来的,可是这声音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可怕,是范八爷的声音,也是地狱里黑无常范无救的声音。
张小朋慢慢地回过头,看到面前的还是那个十几年前印象中装束的范八爷,撇着两撇胡子,手里抖着一只烟杆。
“咦?你的三火怎么这么旺?”范八爷惊奇地看着张小朋。
“什,什么三火?”虽然不是很可怕,但张小朋想到他是勾魂使者还是有些心慌,毕竟他是敌是友,仍然不得而知。
“你没听说过,凡人都有三火,两肩各一把,头顶有一把,鬼怪不敢近身!行得正坐得端的人,三火极旺;杀人犯科,做事亏心的人,三火不足!”范八爷说道。
“我也有吗?”张小朋打量着自己的双肩和头顶。
“你何止有,这么旺的三火,我都不敢轻易近你!看来有高人把自己的三火借给你了!”范八爷黢黑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反而让张小朋更紧张了一些。
张小朋想着他的话,有人把“三火”借给自己,难道是自己的母亲?不对,自己并没有把要来这里的事情告诉她。那会是谁呢?啊,对,一定是她,小半仙!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不是已经给了自己念珠和纸钱吗?她又是何时作的法?
张小朋想不明白。
“不管谁在帮你,你能来我很高兴!”范八爷继续保持着特有的微笑,那种微笑充满阴冷和诡异,让人一点也感受不到亲近。
“您,您要我来做什么?”张小朋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此番要他来的目的。
“唉,这个,说来话长,跟你也讲不明白。这样跟你说吧,我今天让你来,是为了让你救我!”范八爷的表情终于回归严肃。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张小朋脱口而出,又感觉有什么不妥,但话已出口,岂有收回之理。
“没有,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惑,如果不帮你解开,你不会帮我!”烟斗抖动,一口浓烟飘出。
“我怎么帮你?”张小朋追问道。
“好了,你真像瘦子,整天没完没了!”范八爷微微转身,斜对着张小朋,“我本是幽冥界森罗宝殿阎罗麾下黑无常,只因六十年前,勾错了人魂,犯下律条,本该遭欺凌、贫困、火灾、天谴四大难,受魂飞魄散之刑,文武判官、牛头马面、索爷枷爷、我兄白无常谢必安一起为我求情,犹不能免,我兄谢必安亲赴九华山,请来地藏王菩萨为我求情,才免魂飞魄散之刑,阎君罚我转世,经欺凌困苦火灾三刑,而后归位。我转世为人,做了天同古宅守院之人,谁知那天同古宅的母主生丧六百多年,吸日月精华,纳阴阳之气,成了飞僵,即将出世祸乱人间!这本就是因果报应,理应那福泉街遭殃,我心存不忍,几番阻拦,世人不知我一番苦心,天机不可泄露,我良言难诉。最后只好一把火,烧了古宅,灭除古尸,我也合该火烧而死。”
“唉,司火星神拦我,说火灾伤命本由他来掌管,那火劫册上不该我此时丧命,不肯勾兑性命!我只好远走他乡,到后来恰逢一场火灾,我投身其中,总算了断性命,到森罗宝殿交差!万没想到张天师降下法旨,责我违背天道。原来那天同古宅女尸本该有一番造化,却被我用火焚烧而灭,忿忿不平,化作一缕青烟,直上云霄,遇到披香殿外张道陵张天师,哭诉自己怨屈,张天师合指一算,知那女尸经一番遭遇可成正果,这才传下法旨,十四日之内令我设法将天同古宅中女尸的灰烬起死回生,然后令能人异士诛灭之,以成其正果!否则定让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范八爷哀叹叫苦不迭。
此时张小朋哪里还有恐惧之感,只觉得十分有趣,竟听得入迷了。
“我心想起死回生只有三十三重离恨天兜率宫太上老君方可,这飞僵复生,非是女娲娘娘不可。法旨难为,我只好先找到骨灰再寻他法。我回到那天同古宅,莫说是骨灰,连瓦块木屑都没了,全被建成住房,平地里阴宅起了一座住所,也活该那家主人倒霉!”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夜行勾人,昼行寻尸,我寻找了一十三年,也没见那古尸骨灰踪影!眼看大限将至,有心一死,可怜我心有不甘,实在冤屈。我兄长看似话唠不断,短心少肺;对我却情同手足,左右寻访,方才得知,需得一阳命运薄之人才可寻找到古尸!”范八爷有些为难道。
“难道那人是我?”张小朋双眼瞪得溜圆!
“正是,世间阳命运薄的人不乏少数,可惜比你惨的少之又少,你四岁丧父,七岁掉入河中、九岁被石头砸晕,至今脑后留有印记,十四岁家中起火,一贫如洗;十六岁考不上重点高中,十八岁背井离乡,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最倒霉的是遇到了我!”范八爷似乎说笑般,竟让张小朋脸色大变。
“靠,什么叫皆没我惨!求人帮忙有必要扯这么多黑历史吗,八爷!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