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观各门派的出场顺序由掌门们随即抽取,而后胜者与败者分别再相比斗。落风门排在了第四日,算是在最末了。除去准备上场的师兄弟们,其余人难得落个清闲。他们自然也可以留在原地看其他门派斗争以吸取经验,但相比之下,心态不觉就放松许多。
路濯前次没去西观看过,多少有点好奇。而赵应禛向来无所谓,只跟在他身边就好。再说这些东西对庄王来说也是头一遭,所以无论往哪边都新鲜有趣。
同师父与师兄们打过招呼后,路濯便带赵应禛穿过人群往西观走去。花忘鱼和裴山南也跟着他们,倒是林辰和段知简仍旧留在落风门的区域。
庄王不需要有人像小厮一样一直盯着,让两人当作出来游玩一般自在惬意就是。北府军将领之间熟络,虽然有身份差异搁在那儿,但更是生死之交,庄王话至此,他们也不再拘泥客气。
一路上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会抱拳示意,赵应禛看身前少年坦然自若,淡漠却完全能融入其中,他眼里也不觉染上笑意。
他喜欢看到路濯“生活”的痕迹,即是不属于他的那些年头里让他成为他的所有。他心中总有些抓不住的惶然,可它们让他感到鲜活生动。
他不止是他的义弟,也是亲近之人口中的阿路,还是全天下的「仙道路不问」。他面上淡薄漠然内里却坚韧执著,亦高义薄云,纵使年岁尚轻也能得旁人一声敬。
路濯可以是任何人,离开他也能拥有很丰富很长的一生,精彩如斯。明确感受到这一点的赵应禛不觉得怅惘,反而如此释然。
他好像想到了谁却又没有一点印象。只感到五脏六腑如满盈盈,爱意沉醉,再多一点就要溢出来了。
他喜欢的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路濯回头看他,没想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不觉一愣又错开目光,还好戴着帷帽使动作不至于太生硬。他看着赵应禛的下巴道:“现在西观里人应该很多,兄长跟紧我。”
赵应禛点头,等他嘱咐完花忘鱼又到武馆门口缴银子。
每个人都有一个标志身份的木牌,而昆仑派的弟子会将进场之人名字抄下来,如果一会儿上场比武的话便会在道馆门口挂出铭牌以纪录胜利场数。
门口的小弟子听闻路濯的名号便激动起来。毕竟「仙道路不问」成名算早,当时可是守了全真武当近十场擂,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江湖中热门的新秀。
他一边往簿子上记录,一边不住好奇地探视他的帷帽,“路少侠眼睛好了?”
路濯这几天没少被问这个问题,倒不觉得厌烦,“多谢关心,好全了。”
小弟子点点头连说那就好,将手中木牌还给四人,又问:“路少侠可是按捺不住要来西观先试试手?”
“先随意瞧瞧,哪能抢了其他人风头。”他的声音同人一般清洌,即使口中说的话显得过分自信也能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花忘鱼刚准备笑他。不过“路儿这般自大?”几个字还没出口就听站在他们后面的人阴阳怪气道了一句,“狂妄。”
赵应禛皱眉转身看去,只见两个面带嘲讽的男子正往这边看,傲然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方才就是他们在嗤笑。
此二人分别名为杨协、杨茂,乃柏州衷赫人士,家中开有武馆与牌馆,于当地小有名气。杨家两弟兄四肢健壮,皮肤黝黑,最瞧不起的就是清秀俊朗,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
他们见这昆仑派弟子磨磨唧唧和那少年说话,又听他口出狂言,心下实在不屑。江湖莽夫直来直去,他们也毫不掩饰,仗着自己身材比常人高大又状似无意鄙视路濯一把。
其实赵应禛要更高些,只是黑色斗笠将他的戾气很好地遮掩住了。他将手臂搭在路濯肩上,自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过路濯向来不理会这些挑衅,神情淡漠,抬脚就往西观里走。也就花忘鱼对两人挑眉,“有能力自然狂傲,不像许多人连放狠话的勇气都没有。”
花楼主的笑向来风流恣意,说起这些话云淡风轻又有如调情,逗得昆仑派小弟子都忍不住偷乐。说完他便和裴山南往前去了,留下两位壮汉来不及说出第二轮狠话。
杨家兄弟气笑了,紧跟着走入西观。倒要看看那小子有什么本事。
路濯等人进场较晚,一时寻不找近处可以坐下的位子,暂且站在原处往四周眺望。
方才在场外便听几阵锣鼓喧天,他们还以为比试正精彩,没想到观众席中确实热闹非凡,人人皆朝台上叫嚣,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一般;但场中却只站了一人,气定神闲。
那人苍髯如戟,虎体熊腰,提一把长柄凤嘴刀。
“哟!”花忘鱼见此景倒是稀奇,“这是怎么了?没人接着上场吗?”
天下不乏多了解小道消息又话多的人,坐在不远处一兄弟就是。纵使他方才已经和周围人说了好一圈,此时听花旌一问还是止不住嘴,拿水壶润一润嗓子又接着道一遍。
原来此人名为葛未图。去年年末,他因在廿州大败黍宜山帮帮主而后取而代之出名。不过此人亦正亦邪,廿州山帮本就凶残成性,他本人行武风格更是狠辣,是以他的名声并不正派。
赵应禛的神色一听廿州山匪便冷了下来。
那人没有察觉又继续道:“也不是我们不想上场,他刚刚比了三场,场场见血!”愿打服输,过招之间难免伤人,敢上场的人这点风险还是能承担的;只是这大会以武会友,又不是送命来的,谁愿意和疯子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