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王福魁抓住了沟沿,双臂用力一撑,上去了! 密集的子弹长了眼睛似的直扑过来。王福魁就地一滚,滚进一个散兵坑,
接连甩出两颗手榴弹,将敌人的火力吸引过去。趁这个机会,何大江带着五
六个战士,攀着刚刚运到的第二只云梯,相继爬上来。 至此,秒针围着表盘刚刚绕过第六圈。
撕破口子
不管刘英多么不情愿听到炮声,炮声还是把他从那洞穴般的小屋里拽了 出来。
他无法做到与尘世隔绝。 自从接到共军突破内市沟报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跌入了一个黑洞洞
的深渊。 他不敢想象下一步怎么发展。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是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懂得的道理,何况 共军撕开的,远远不止于蚁穴。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种幻觉,浑黄的浪头正从那掘开的口子里咆哮着涌进 来,汇成一片汪洋。那年,蒋介石为阻挡日军,在黄河花园口掘堤,淹死数 万人的惨景,他是目睹过的。
他用力揉揉眼,想驱走这惊悸不安的幻觉。相反,突破口反而由最初的 一个变成了四个、五个,无数个,内市沟死蛇般地被剁成了一段段??
刘英抑制不住把手伸向电话机,他要孤注一掷,哪怕把所有的兵力都调 上去。
他决心用士兵的血肉之躯去堵住那洞开的死亡大门。“老胡,情况怎么 样?”郑维山焦急地握着电话。
10 分钟前,胡耀邦去了 8 旅指挥所。
“战斗十分激烈,先头突进去的 23 团 4 连,已经打退了敌人几次反击。 刚才接到报告,敌人又出动了 4 辆坦克,不断向突破口冲击,我想到前面去 看看。”
“老胡,你呆在 8 旅指挥所就行了,前面大危险。” “不要紧,我去看看就回来。” “你告诉张英辉,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守住突破口,并力
争把口子撕开,突破口在,胜利就取得了一半。”“好,知道了。” 郑维山放下电话,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他深知突破口的重要。苏德战争
中,苏军在斯大林格勒包围了德军 30 万之众。尽管德军大本营竭尽全力,想 在铁桶似的包围圈上打开一个缺口,终于未能得逞,30 万德军遂告覆没。 警卫员捧着两张饼走进来,他知道,郑维山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去!去!别添乱!”郑维山看也没看,挥手把警卫员撵了出去。被郑
维山和刘英同时关注的突破口,此刻变成了一个炽热的漩涡。
阵地上到处是血。鲜红的血,黑褐的血,流动的血,凝固的血。在这激 烈的厮杀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卫生员于希贤。
他已经记不清救过多少伤员了,有的伤员在他背上便停止了呼吸。最开
始,他抑制不住地想哭。到后来,连泪腺都被炮火烧干
三枚燃烧弹
与 3 纵同时发起总攻的 4 纵,进展也不顺利。虽然作为第一梯队的 10
旅 29 团仅用 15 分钟便跃过了内市沟,但突破与反突破、攻击与反攻击的战 斗,一分钟也没有停止。势均力敌的两股力量死死地咬在一起,浓密的战云 始终弥散着湿重 的血腥气。
带着 4 连、机枪连冲过内市沟的 30 团 2 营教导员穆大法,脚跟还没站稳,
血染的通道便被敌人的炮火切断了。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们已经连着打退了敌人 7 次进攻。敌人暂时退
下去了。一时间,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全都停止了。
穆大法依着支离破碎的掩体,眼前到处是倒伏的尸体。究竟有多少,他 无法数清。
空旷凛寒的天空越来越暗,红红的太阳被地平线吞没了,但它仍然挣扎 着,把最后的光亮投射给悬浮在天边的暮云,把它烧成了一条紫色的天河, 给战地涂抹上一层悲壮的油彩。
片刻,那最后一线红晕也熄灭了,像战士的鲜血溶入地下,悄然无声。 天地在灰蒙蒙的暮蔼中融为一体。
4 连副连长摸索着走过来,两条腿好像插在地上的木桩子,每挪一步, 都十分艰难,沾满血污的绷带打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