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十几年,虽然谢庆对她殊无爱意,但作为嫡妻,还是受到了足够的尊重的,似这般,在婆婆、庶女、下人面前给她不留半点体面,开天辟地头一遭!这叫她怎么敢信!不独到了谢府,她从小到大,都没人敢弹她一指甲!
因此,震惊之余,眼里也带了浓重的怒色,“你疯了不成!”
谢庆也不言语,只一味的冷笑,猛地把一堆物事摔在大夫人脸上。
大夫人懵了,呆呆地看那些东西从自己脸上滑落,散了一地,目光一垂,心头便是一跳。这……这怎么可能!
那是从箬竹的行李中搜出来的东西,里面竟有有木刻的小人十二个,小人背后刻着老夫人的生辰八字,还有五彩纸铰的恶鬼七八个,一个小木盒里装着几样首饰,做工精美一看可知价值不菲,此外还有一包银子,几封密信,信上都盖着大夫人的私章。
“这……”大夫人很快从震惊中醒了过来,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泪痕,“伯爷,请您相信妾身!”
“相信?”谢庆气极反笑,“你叫我如何信你!这些首饰都是你昔年戴过的,想必是你赏了这丫头的吧?别的不说,单说这包银子,放眼整个谢府,除了老夫人和我,也只有你拿的出手吧?何况还有这些信——铁证如山!你收买了这丫头,竟含了这样恶毒的心思,竟敢诅咒老夫人,还要嫁祸给青萍!自打你进门来,老夫人何曾为难过你一星半点?你竟这般歹毒!还青萍,她敬你爱你胜过生身之母,你竟这样害她!巫蛊乃是大罪!你不要命,可别拖累了我们谢氏一族!”
“伯爷,我没有!”大夫人颤声道,“这丫头……这丫头是牙婆带进府来,青萍自己挑选了的,素日只贴身服侍青萍,妾身根本就没见过几面,何来收买一说?再者,妾身虽然糊涂,但还不至于不知道在我朝行巫蛊之事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怎么会有这个胆子!诚如伯爷所说,自妾身进门之后,老夫人并不曾为难妾身一星半点,那么妾身有什么理由诅咒老夫人呢?难道妾身素日对老夫人不够尊敬不够孝顺?至于青萍,伯爷素来知道,妾身身为嫡母待几个庶出的子女比亲生的还要宽和,有什么理由去陷害她?不怕伯爷生气,若是妾身当真是那容不得庶子庶女的,只怕府里如今便只有玉儿和詹儿两个孩子!”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谢庆一时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反驳。
老夫人则讥讽的冷笑:“这话可说的真好听啊!当年你和薛氏先后有孕,曾有大夫断出你怀的是男胎,为了保证生下来的是嫡长子,你不惜服下催产药,导致早产,也为此懈怠了薛氏那边,薛氏才能顺利产下青萍,而你因为服药不当,胎动不安,到底晚了十日才生下暖玉。之后你母亲病重你回家省亲,陈氏和伍氏才侥幸有了身孕。只可惜,这两个也是没福,竟没能养下个儿子,不过也只怕正因如此,你才容得凉月和晴雪活到如今。”
“老夫人!”大夫人颤声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委屈的泪水一双一对落了下来,“人性本善,我也是个母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还是懂得的,若是有人害了我的孩子,我必定痛不欲生,又怎么忍心让别人的孩子生不下来?更何况……”她凄然望一眼谢庆,唇边泛起柔婉的笑容,脸上浮上薄薄的一层晕红,“我对伯爷一往情深,即便不是我生的,那些孩子身上也流淌着伯爷的血,我又怎忍心加害?”
这番话说得极为缠绵悱恻,谢庆悄悄别过脸去,忆及往事,心中感慨万端。
老夫人看了谢庆一眼,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这个儿子也太耳软心活了!这个毒妇……这个毒妇这样巧言令色辩解几句他便又心软了……
阴阴的将目光转向大夫人:“秦氏!”自从大夫人嫁进来十四年,她从未说过大夫人一句重话,更不要提直接唤她“秦氏”了。
大夫人仿佛听而不闻,一双泪眼只含情脉脉看着谢庆。
“秦氏!”老夫人语气加重,“今日在这里审你,也是看在你娘家面上给你留够了体面,你若不坦白交代,还要我开了祠堂,请出谢氏族人来公审不成?到那时,别说你声名扫地,只怕也拖累了你秦家满门!”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泛起深深的无力感,老夫人这样说,莫非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
连谢庆也满面震惊地望着老夫人:“母亲,您,何出此言?”
老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儿,我又岂不知你心里的为难之处?只是我们谢家,须留不得这等恶毒妇人!”说着把厌恶的目光落在了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含泪仰起头来,抗声道:“老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夫人微眯了眼眸,锐利的目光淬了毒的利刃一般,凌迟着大夫人:“好,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第六十四章 结果
一道白光闪过,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一件物事软软丢在了大夫人面前,大夫人失声尖叫:“鸳鸯猫儿!”
颤抖着伸出手去,接触到的却是鸳鸯猫儿冰冷的尸体。鸳鸯猫儿身上犹自带着金红双色络珠脖圈儿,身上穿着丝缎小袄儿,精美的刺绣已经染满了鲜血,两只眼珠死鱼般凸出,失去了往日流光溢彩的宝色,只是血红地瞪着她。
大夫人的手猛然从鸳鸯猫儿身上离开,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阵阵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四肢百骸,似是要把人冻僵了。
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只要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何况这么多年了,谢庆到她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漫漫长夜孤灯寂寞,除了奉承那个令人作呕的寇勇,其余的日子,伴她消磨时光的只有这只善体人意的鸳鸯猫儿,说句实在话,这只猫儿只怕比儿女更加贴心,比谢庆更加令她感到温暖。
可是,如今,那只温顺的、可爱的、伴她无数日夜的鸳鸯猫儿,竟死了!
这一瞬,她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咬紧了牙关,大夫人两眼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抬头怒视老夫人,冷声道:“不知这鸳鸯猫儿如何触怒了老夫人,竟令老夫人下此狠手!老夫人想来吃斋念佛慈悲为怀,如何竟容不下一只小小畜生?”
谢庆眉头一皱,沉下嗓子,十分不悦:“你怎能这样跟老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