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摆手:“无妨,若是尊敬不是由心的,不要也罢。你且坐下,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谢庆依言坐下,又看了看谢青萍等人:“这里全都是长辈,青萍下去吧。”
谢青萍乖巧行了一礼,又道:“老夫人还不曾用晚膳,女儿这便亲自去准备些清淡的吃食。”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却道:“人老了,不思饮食,少吃一顿两顿的倒不打紧,怕只怕老来糊涂,把吃饭的家伙弄没了,那就想吃也没法吃了。”
谢青萍装作不懂,一脸迷茫的退了出去。
文竹扶着谢青萍回了内室,谢青萍命所有丫鬟婆子都回后罩房,没有呼唤不许出来,也命文竹关好了门窗。
外面的声音一声大一声小,听的并不十分真切,文竹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听着,谢青萍就着灯光把川贝、枇杷叶、菊花一一仔细捡了,加了少许冰糖,熬成川贝枇杷饮。
文竹转头悄声道:“小姐早早叫奴婢预备下这小火炉,就是要烹茶的?小姐怎料到这一段公案审起来没完?”
谢青萍手势轻盈而优雅,注视着那袅袅白汽,淡淡的道:“结果早已注定,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文竹纳罕:“小姐早料到是什么结果了?夫人会不会被休弃?二小姐大概就此不能回来了吧?那么二少爷呢?是不是也会因此失了嫡子身份?薛姨娘可有机会扶正?”
“你想得倒是不错,”谢青萍清冷一笑,慢慢给自己斟了一杯苦丁茶,“只不过,想得太好了。”
“想得太好了?”文竹皱眉,“怎么会?夫人犯下这样大的过错,难不成还会小惩大诫?这也太便宜她了!”
谢青萍推了推面前一杯茶,“取些点心来,我们此时倒也不方便再叫人开伙做饭,便随便垫垫吧。”
文竹忙快手快脚取了点心,又把谢青萍的苦丁茶换成了菊花茶,然后眼巴巴望着谢青萍,等着她给自己解惑。
谢青萍在她焦灼的目光中自若地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两杯茶,然后微微合上双目,开始闭目养神。
文竹带了一丝哭腔,可怜兮兮地道:“小姐,你可怜可怜奴婢,奴婢这点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这一晚怕是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睡也睡不成了!”
谢青萍扑哧一笑,睁开了眼睛:“好吧!”她精巧的下颌轻轻一点外面,轻声道,“你只需记住一点,只要皇后娘娘还在,顺安侯府屹立不倒,父亲就不会休妻。”
文竹蹙眉,不免恨恨:“难道他们只一味这样以势压人不成?”
“不然你以为如何?”谢青萍淡淡睨她一眼,“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说书讲古,说书的人随便一说,听书的人随便一听罢了。皇后娘娘中宫之位稳如泰山,顺安侯府又是世袭罔替的功勋之家,与我们这样只能袭爵三代的功臣之家是截然不同的。父亲在朝堂之上要仰人鼻息,谢氏一族走到哪里都要对秦家人退避三舍,就连咱们家里封诰最高的老夫人,见了秦老夫人也矮着一头,你说,老夫人和父亲怎么敢把秦家得罪苦了?”
文竹咋舌:“那……我们这么多辛苦岂不白费了?”
“白费么?”谢青萍幽幽一笑,“到也不见得。凡是高门大户都讲究体面,母亲所作所为总归是不光彩的,若传了出去,虽然有秦家和皇后娘娘庇佑,她本人却是没法出门见人了,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母亲来说,这比要了她的性命还要难受。所以,为了换取母亲声名无损,秦家还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文竹挠了挠头,苦着脸道:“小姐,怎么我听着,你横说也有理竖说也有理,倒把奴婢说糊涂了。”
谢青萍摇了摇头:“老夫人这一番举动,看似雷霆万钧,只不过是声势吓人,给母亲带来的实质性伤害其实并不会有多大,这也不是老夫人的真实目的。老夫人的真实目的,便是要夺回母亲的管家之权,使秦家放弃对我们谢家的掣肘,今后谢府里再发生任何事,秦家都不能再置喙。”
“秦家……”文竹犹豫着道,“秦家肯吗?”
谢青萍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摘掉灯罩剔亮灯芯,重又把灯罩罩好,才慢悠悠的道:“母亲在鸳鸯猫儿身上下药,又在老夫人所焚檀香里动手脚,所以鸳鸯猫儿闻见齐嬷嬷和老夫人身上的檀香味儿才会暴起伤人,身为儿媳谋害婆母,是大不孝。何况还有戕害父亲子嗣等重罪。所以,”谢青萍露齿一笑,白牙森森,“她实在是罪无可恕,给她任何刑罚,都是轻的。”
第六十五章 嫁祸
文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些……大夫人戕害谢庆子嗣,给几位姨娘下绝育之药,甚至下毒谋害薛姨娘,的确都是真的。但,谋害老夫人……
在老夫人的檀香里动手脚的分明是大小姐。鸳鸯猫儿是只雌猫儿,大小姐命人找了几只雄猫,令割了雄猫的腺体提纯了混在檀香里,老夫人终日礼佛离不开檀香,齐嬷嬷又是贴身伺候的人,两个人身上自然便染上了雄猫气息。
虽然秋日不是猫发情之时,但大夫人对鸳鸯猫儿爱之甚深,也不肯让别的猫乱了鸳鸯猫儿尊贵的血统,自然不会让它轻易接触到雄猫。鸳鸯猫儿从未沾过腥,如何抵受得住这般诱惑?
老夫人素有隐疾,对栗子过敏,幼年时曾因误食栗子几乎丧命,所以谢府里从来不曾出现过半颗栗子。可那鸳鸯猫儿的项圈里竟混杂了大量的栗子粉,身上穿的小袄上还熏了特殊的香料,偏那香料遇到老夫人手上的带着的盛放佛珠的香囊会催生出令人情欲勃发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