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不相信人类挥剑能达到那种速度吗?我应该带他到东京来看看。”
“那老头对人体潜能一无所知。”奥逊忧虑地说。“现在只有靠你了。”
“我觉得相关的线索资料还是不足……现场仍保持原装吗?”
“嗯。你想亲身去看一看吗?”
“在去马德里之前。”康哲夫说。
“不信任我们的情报蒐证人员吗?他们已经尽力了。另一件重要物证就是他们找出来的。”
“那块纸片吗?”
“对。”奥逊从地球另一面透过电话长叹。“就是发现了那块纸片,我才支持你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多谢。”康哲夫把那张照片放回公事包内。“我也不想令你失望。毕竟这是我两年多来唯一的任务。我不想白拿华盛顿的薪资。”
“康,努力的同时也得小心。不要走得太近。你不是行动组的人员。”
康哲夫无言。
“还记得你在这里说过的那句话吗?”奥逊继续说。“‘有机会真想与这么厉害的剑手见面。’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绝对不可以。不要尝试接触那家伙。一取得证据便要向我报告。明白吗?”
“是的。”
谈话结束后,康哲夫再次仰视剑锋似的“高桥重工大厦”。
——很美啊……
把那柄奇怪的长剑交到位于赤坂区的美国大使馆,安排了运往驻马德里使馆的手续后,康哲夫坐计程车到六本木区。
他下榻的饭店就在六本木。
六本木堪称东京的“外国人区”,这儿外国餐馆与酒吧林立,是吸引许多崇洋青年的高消费地带。
康哲夫游走于灯红酒绿的夜街,脑际没有丝毫睡意。兰格雷那边现在大概是早上十点吧。
康哲夫脱下平光眼镜,用手帕拭去镜片上的灰尘。
镜片反射出海水荡漾般的诡异蓝色光彩。
康哲夫抬头,寻找发出那股诱人蓝光的源头。
一个写着“Sleepless”(无眠)的淡蓝霓虹招牌,悬挂在前方一幢大型商厦的三层楼高处。缓缓变幻的蔚蓝色彩,像从海面反射而来的月亮光芒,透出吸引每个独行者的诱惑气息。
海……康哲夫心头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就像许多男孩子一样,少年的康哲夫也曾狂热地向往海洋。
阳光下带着咸味的清洌海风……双脚踏在甲板上那股浮沉飘荡的无拘感觉……仿佛蕴藏天地间无限奥秘的水平线……
男孩长大了,居住在远离大海的地方。有死去的亲人,血管里流着悲哀的记忆。杀过人,也差点给别人杀死。今天这个提着公事包走在东京六本木街道上的三十二岁男人,却没有忘怀少年时那个海洋的梦。
——海——
康哲夫不觉走进了大厦的玻璃大门。
浮在矿泉水上的冰块缓缓溶解。水晶玻璃杯裹上形状不规则的水纹,静静站在桌面上。
康哲夫仰视黑夜里的稀微星光。位于大厦顶层的Sleepless酒吧,整个天花板都以透明强化玻璃建造,宽广的穹苍一览无遗,让人有一种身处室外的舒畅感觉。
酒吧内的萨克司风手独奏爵士乐曲,是Duke Ellington的《Solitude》。寂寞音符透过扬声器均匀飘散到酒吧每个角落,音量恰到好处,既不妨碍顾客谈话或独自沉思,又不至听不清楚那情调浓厚的旋律。
很棒的地方啊,康哲夫想。难怪一杯矿泉水也要卖两千日圆。
康哲夫脱去眼镜,解下了领带,在皮沙发上尽量放松四肢,眼睛仍不离上方那片晴朗的夜空。
他苦笑:在资本主义的都市里,想真正偷闲休息一下也要花钱……难道这就是人类追求了几万年而终于得到的“幸福”生活方式吗?温室效应、爱滋病、精神分裂、家庭制度土崩瓦解……这些都是“幸福”的必然代价吗?
轻细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康哲夫凝视放在面前玻璃桌上那具典雅的仿古电话。卧在黑色金属机体上的木柄话筒随铃声微微颤动。
“真的响起来了……”
Sleepless酒吧的特色是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具这样的电话。顾客可以透过电话向柜台叫来饮品及小吃;但这些电话更重要的功能是全部互相接通,客人可以拨号与任何一桌的人谈话,而接电话者却不知道是哪一桌打来的。这纯粹是方便都市单身者“狙击”猎物的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