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约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际甫一放明,徐行邈便被叫醒。
二人在洞中不敢生火,虽此时仍在仲夏,凌晨时分的山中却十分阴寒,二人怕暴露踪迹,是以不敢生火。
好在他们都非凡人,有修为在身,行炁温热体肤,倒也还算凑合,不至于感染风寒。
虽说修士非凡人,但他们二人未凝炼金身,此时依然是凡胎,凡人所要经历的生老病死,寻常修士自然也是要经历的,只是吞贼(免疫力)相较于凡人稍强些,寿元相较于凡人更长些。
徐行邈只揉了揉睡眼,也无二话,利落地翻身站起,与刑恕走出山穴。
山穴之外是一片高丛,二人径直穿过,又复踏入密林之中。
这时的朝雾最为浓重,如雾锁烟笼般罩住了整个山头,竟让徐行邈产生了在云端游走的错觉。
这山不知名号,奇峰极多且高,与莽山一左一右,横贯千里,只在两山中间露出一条夹缝,修了官道,沟通南北。
而便也是以这官道为界,将这莽莽群山,分成了两个世界。
官道往右,莽山之中,原本葱郁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入眼处尽是焦土与数不清的坑洞,一路往莽山墓过去的方向,零零散散地落着些断臂残躯,或化作焦炭,或化作肉糜,左右看来,终究是一副修罗场的模样。
莽山墓外,拼杀已然结束。
那埋在地下的方鼎已被掘了出来,四周围着六名修士。
那几个修士或站或坐,此时尽皆衣衫褴褛,满面尘霜,脸上表情各异,或是激愤,或是消沉,或是苦涩,大修遗蜕便在他们眼前,居然不见有一人欢喜。
有一个修士终究是再按捺不住,一脚便将那方鼎踢翻,随即拂袖转身,一个纵身,踏空而上,不消片刻,身形便已没入云端。
方鼎倒卧,朝上的正是镌着群鬼环伺的那一面,只是看来奇怪,那居中的位置,已破开一个方洞,而嵌在里边的阴篆,居然不见了踪影!
俄而又有一修士含愤起身,怒道:“今日与诸位结下的因果,某必加倍奉还,告辞!”
其余修士也不搭话,只冷眼看他晃动身形,荡起涟漪,瞬息间便跑没了踪影。
一修士黯然说道:“不曾想,我等拼死累活,折了这么多人手,终究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知回到了宗里该如何交代。”
旁边一个与他身着同等袍服的修士安慰道:“门中一向宽容,师兄倒不必过多担心。”
那修士苦笑不语,筑基境以上的弟子,折了十数个,宗门根基大伤,哪里能跟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相比,不过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转身便带着那位同门去了。
最后剩下的两个修士,默然对视一番,微微拱手,随即各使神通遁去。
官道往南百里,有一县城,城楼之上,正有数人围桌对饮,除了面北的一人外,其余俱是一副春风得意的神色。
本该驻守在城楼上的兵卒这时都躲得远远的,有一兵卒壮起胆气,偷偷窥视,只一眨眼,眼珠子猛然睁大。
紧挨着围桌的一处,本该是坚实的地砖,却突然冒出一颗沾满淤泥的头颅。
那人将头伸出后,左右扫视一番,随即伸出双手,似攀墙一般,猛然用力,整个人便从地砖里跳了出来。